第118章

  连那一身华裳都黯淡不少。
  裴夫人谢恩后站起,略微退后,让开了路。
  于是,宽敞空荡的长街只剩裴元俭的马车碍眼的停在原处。
  谢如琢已然先行回宫,姚文罗左右看了看,只好自己走出,深深作揖:“下官见过裴大人。”
  他眼神看向挡路的车辕:“还请大人稍让,容长公主銮驾先行通过,好回宫见陛下。”
  倒不是姚文罗多嘴,而是这位裴大人实在权势滔天,且手腕狠辣强势,从不让人,连上次遇见宁妃仪架都不肯退让,偏宁妃如今把持后宫又极受陛下宠爱,也有倚仗。
  于是双方互不相让,僵持半日,还是侍卫请了旨,请陛下做了决断。
  如此大不敬之举,陛下竟未曾苛责,而是命侍卫斩断坊架,这才让两辆马车同时通过,化解了这一场风波。
  眼下,也成了难题。
  长公主銮驾代表陛下恩旨自然是不能让的,若是让的,伤的可不仅仅是陛下颜面,更是挑衅陛下威严。
  若是长公主主动开口让,便会招致无数风波,人人踩她软弱可欺,也会失了陛下疼惜,以后必将步步难行。
  此番也无牌坊可砍,只能请裴元俭通融退让。但,这位裴大人会应许吗?
  这个答案,姚文罗也无从揣测。
  裴元俭素白手指把玩着腰间鞭柄,无一丝多余花纹,坚硬殷红的色泽哪怕由日光层层照进去,也无法消融似鲜血沉淀下的褐色。
  众人的心被吊起,生怕下一刻这位阴晴不定的裴大人就会发难。
  偏只有那位对峙的主人公仍云淡风轻,甚至还有闲心用手指拨弄垂下纱帐上的红润宝石,仿佛丝毫察觉不到这到了冰点的诡异气氛。
  长街中厄的传出一声笑。
  众人背脊一悚,谁?谁如此大胆竟敢在这个时候笑。
  目光梭巡一圈,最后竟定在了那辆马车中。
  所以,笑的是,裴元俭?
  他竟然也会笑?!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伸出手,手指细长在乌木车壁轻轻叩了叩。
  “让路。”
  薛殷忍住内心的激动,将翘起的嘴角狠狠压下去,维持着枢密院副都承的冷面威严,抬刀道:“给长公主殿下让路。”
  姚文罗面露惊疑,目光在裴元俭和姜回身上不住流连,眼中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
  京中从不曾有流言说这二人之间相识啊!
  但若不是相识的旧情,又怎么解释裴元俭竟然会对一个被驱逐出京、毫无倚仗的落魄公主特例相待?
  姜回眸色有一闪而过的惊诧,手顿下来,这才认真的投去一眼。
  眼前人坐在马车中,发冠束起,眸色低敛,出风毛玄色大氅遮住小半面容,气势藏锐冷沉,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姜回望着眼前青年,忽然生出一种荒谬可笑的想法。
  还是当日血洗御史府的他,更顺眼些。
  她摇摇头,放下车帘。
  却在銮车即将擦踵而过时,变故抖生。
  一道尖啸风声几乎擦着耳边凌厉响起。
  此时正值惊蛰,不知哪户在墙角植了一树桃花,眼前快到看不清的身影一掠,长鞭随之横劈而下。
  鞭风激起的桃花瓣顿时从花枝飞落,却并不凌乱纷杂,片片桃花结如飞练,自然飘舞顺着一个方向斜斜落下,仿佛造物主梦境般的格外偏爱。
  姜回抬眸,未见人影,只有幽冽芬芳的桃花香清晰的停在眼中。
  作者有话说:
  裴元俭:终于知道给我加戏了?
  姜回:这么说,你想成为我下一个目标?
  裴元俭:…………
  (以后就是夫妇携手双杀啦!)
  第78章 、宁妃
  ◎
  长云压檐,幽香萦绕。
  长街上人马皆◎
  长云压檐,幽香萦绕。
  长街上人马皆静,如同墨色勾勒而绘,平生暗沉。
  忽然,一阵风徐徐吹来,飘落在地上的桃花瓣再度卷入风中,洋洋洒洒的扬起一点涟漪弧度。
  裴元俭立在车顶,玄色大氅随着动作露出里面赤色绯绯,银丝嵌暗团花纹路层层欺上,针黹精细肖似天工,顿时,流光灼灼,溢彩风华。
  在桃花雨中,那张沉敛英俊的年轻面孔拂开往事积淀的晦涩,濯露出原本张扬夺目的潋滟色彩,连花都刹那间变得黯淡。
  裴元俭旋身而下,在众目睽睽之中,挑开公主的纱帐,偏闲庭漫步般自然,虽不显轻浮却太过行经嚣张。
  寻常公主被登徒子如此对待,早就花容失色惊惧不止,可里面那被轻薄的人,却眼神平静,连坐姿都未曾挪动分毫。
  偏偏这份平静才是不寻常,这是只本该出现在生杀权柄在握的上位者才有的眼神。
  平静无波的仿佛看待死物。
  只有能确保自己的本事,才会有戏耍蝼蚁的闲情。
  裴元俭敏锐的捕捉到她眼中划过的一丝丝怒气,却又转瞬消失,快的好似错觉。
  但他却知道,只怕她已经想好了下次怎么让他“偿还”。
  想到此处,裴元俭忽而唇角不着痕迹的轻勾,仿佛丝毫不将她的回击放在眼中,反倒更让人抓心咬齿的愤恨。
  姜回唇角下压,脸上的平静被打破,泄露出一丝丝的不平静道:“你要做什么?”
  “一个时辰前,新封云麾将军弃陛下封赏,以全部军功换谢如琢妾室姜回。”他顿了顿,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
  “成为世子妃。”
  姜回眼眸飞速划过一抹震颤,细看里面却全是疑惑。
  她不记得曾识过什么云麾将军,先前未回姜府之前她孤身一人长在野山,后来回了姜府却又很快嫁给了谢如琢,极少出去,哪怕去参加宴会,见的也都是女眷。
  姜回极力回想,也想不出这个人的存在,更不觉得自己曾会有同一个人关系深到值得他抛却前程赏赐。
  “好巧,倒是和我同名。”姜回抬起眼,眼神锋利的直直看过去,“但,裴大人不要告诉我说,在众目睽睽下如此冒犯,只为同我说这些无关小事。”
  她口吻嘲讽转戾:“什么时候裴大人也如此多嘴多舌?也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中。”
  “三日前,京中突然流言四起,说你与我关系匪浅。连那日在普化禅寺外的见面也说的言之凿凿,所费心思颇深。”裴元俭极冷的笑了下,眼眸划过一抹危险。
  “你说,我岂能不成全?”
  普化禅寺除了死人,她和小满,只有她雇佣来的杀手,杀手不知她的底细,更不知裴元俭的身份,更何况江湖规矩,银货两讫,断不可能主动违背,那就只可能是他那里出了问题。
  姜回微微掀眸,了然之后怒气消减几分,“我为何要帮你?”
  “宁妃。”裴元俭言简意赅的扔下这两个字,便留下深思的姜回,驾马而去。
  宁妃。
  北朝后宫皇后离宫去寺庙吃斋念佛,后宫便由宁妃把持,极得皇帝宠爱,近乎是专宠。
  但她入宫也才三年,按理来说,一个被逐出京城的公主,又与她从不相识,又无恩怨牵扯,没理由值得她大费周章,所以她没有将身上的毒联想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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