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也不知沈记有没有人拦住他,不若自己上手......
雷镖头正想着,抬头一看那摔摔打打的人,身上却没几分酒气。
只是口中叫嚷:“什么难吃的东西!放到东边‘菜市’去,都没人会抢的!”
他嘴里的菜市,可不是百姓素日买菜的菜市,而是蕲州城内规模最大的贫民窟。
因早年饥荒,人人易子而食,在此地售卖‘菜人’,故而得名。
“你们掌柜的呢?叫你们掌柜的出来!”那人又是一把,掀翻了身边旁人的饭桌,“敢给老子上这种猪食,简直该死!叫她出来!我要给她好看!”
他生得高大,孔武有力,否则不能轻易将沈记又大又沉的木桌掀翻。
旁边有的食客,倒试探着想拦一拦,又碍于他腰间长刀,不敢出手。
眼见如此,闹事者更得意了,俨然一副要把沈记闹个天翻地覆的模样。
雷镖头听得心烦,站起身来,椅子在青石砖上划出一道‘吱呀’声。
正要抬脚,却见身边一道人影闪过。
竟然是那小白脸?!
“喂——!”
那人身上可有刀啊!
雷镖头阻拦不及,青年已经飞快逼近过去。闹事人抽出长刀来,脸上是极度兴奋又扭曲的笑容,眼看就要对着青年当头劈下!
“铮!”
只一声,青年不知何时手中也握上了刀,将迎面而来的锋刃拦下。
手腕一转,刀锋在空中急速变向,险险擦着那人面容斩下。
“啊——!”一声惨叫后,闹事者握刀的右臂在半空转了一圈,直直落在地面上。
鲜血四处喷溅,将青年的长靴沾湿。
雷镖头倒吸一口凉气,斩断手臂,听上去仿佛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真正做过的人才知道,要用刀劈断人的骨头,需要的可不只是力气。
巧劲、角度、经验,能做到青年这样,仿佛只是在路边摘取一朵花般轻巧......
恐怕,得是个杀人无数的穷凶极恶之徒才对啊!
老天,这沈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闹事也就罢了,随便来一个小白脸,竟然都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雷镖头正在心中长叹,就见沈荔从灶间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青年就已将外袍飞速脱下,扔在那闹事者残缺的躯体上。再一打量,只见这人身材精壮,手臂弯曲便是结结实实的肌肉鼓起。
又是一脚将人连着衣服踹飞一截,腰腹跟着收缩,柔韧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
雷镖头心一沉,倒是担心起了沈荔。这人来者不善,且与刚刚闹事那个是天上地下的差别,要是骤然发难......
他正在心里衡量两人之前的实力和距离差,够不够他替沈掌柜挡下几刀,就听见那小白脸开口了。
“抱歉。”他竟然放轻了声音说,面色相当愧疚,“叫他的血污了不少菜。”
“若要赔偿,便让我来赔吧。”
第104章 卖酒
周钊很是担心。
尽管他第一时间将这人残躯遮住, 但万一沈荔还是看见了呢?
即便没看见躯体,也能看见这满天满地的血迹。稍微一想,就能想到刚才是怎样残忍凶蛮的情形。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凶残、很粗暴?
这场景对沈荔来说, 确实有些过于恶心。毕竟再是看过什么血腥电影,也不能立刻习惯空气里又是血肉、又是饭菜的味道。
她拧着眉转过身,先叫几个帮厨过来,商量赔偿的事。
客人们的饭菜自然是要赔, 好在蕲州这里民风凶悍,大堂里暂且没有吓得精神失常的, 还算平静。
周钊身上没带几个钱,倒是一旁的杨富商出手,将在场客人的单尽数包下。
“若是一切顺利,在下以后也会常来蕲州。”他捻须笑道,“到时也少不得拜访沈记,还望沈掌柜多出些新鲜吃食, 好叫我一饱口福啊!”
沈荔心知他是卖个人情, 也笑着接了:“自然, 自然。”
店里弄成这样, 自然是开不了张了。
其他人接水的接水,拿布的拿布,纷纷过来将大堂清扫干净,沈荔则领着周钊去了后院。
说来,这还是周钊第一次到沈记后院里来。
当初建成时他人在军中, 事情再三拖延, 久了便没赶上刚开业的时机。但第一次拜访沈记酒楼, 随意挑一天就去仿佛不那么重视......
一来二去,拖到现在。
“今天来, 也是有正事想跟你说。”周钊在桌边坐下,“依然是那酒的事。”
早前在路上他便提过,想跟沈荔签个单子,定下沈记酒供应军中一事。尽管军纪严明,周钊自己倒能做到滴酒不沾,但蕲州毕竟是天寒地冻之所在,棉衣棉袄并不足够御寒,喝酒实在是无奈之举。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手下的兵都冻死,还要坚持什么纪律吧?到时谁来打仗?他自己上吗?
再者,他蕲州兵畏寒,需饮酒抵御,难道更北边的就不需要了吗?
想来沈荔也看出其中关窍,认为北上有利可图,才答应和他一道前来的。周钊想,他可不觉得自己在沈荔心中,能比实打实的银子还重要。
“......经你手的,当然都是好东西。”周钊摩挲手指,慢慢说,“刚刚在店里,我也喝了几盏,虽然醇厚绵长,烈酒如火,但到现在也不头痛晕神,浑身只觉得暖和。”
沈荔眨眨眼,又听他继续道:“后边的互市,你也早就知道了。原本我想着,若你嫌麻烦,我便将这件事接过去办了......”
再一看沈荔神情,又笑起来:“但,你应当是不愿的吧?”
当初在京城重逢,又听说沈荔忙于赚银子,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但周钊已经打算好,要带她来蕲州互市。互市是什么样的地方,只看大庆明知有可能将铁器等等好东西流出去却也忍不住要开市,就知道其中利益丰厚。
那时沈荔在他心里,也只是年幼时模糊的一个影子,周钊便想,若她觉得跟人打交道做生意太勉强,便由他代为操作,怎么也能叫她不吃亏。
但真见了沈荔,真正与长大后的沈荔有了深入的交流,他便知道全然是自己多想了。
倒不如说,沈荔根本不会将这件事托付给旁人。
她一向交游广阔,也知人善任,乐于交托信任,譬如这次随周钊离京,将店铺托付给留守的诸多人手,并没有多么担心。但周钊亦知,这是因为她有了十足的把握,了解旁人性情,且那几座酒楼经营状况稳定,大事是不会有的,故而如此放心。
“可以是可以——”沈荔拖长了声音,“但专供云开军的酒,我自然不能开高价,岂不吃亏?”
周钊看她那刻意露出的小小傲慢,只觉得可爱,顺着话往下问:“你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
“互市的好位置,这总要有吧?”沈荔看着面前的地图,点了点中心偏左的一家商铺,“不要太好,这里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