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我替你看。”盖尔温柔地说,身后雪白光滑的墙壁上忽然浮现出一个硕大的墨绿色标记——两个大写的g拱卫着一个等边三角形,三角形里有个圆,圆里有一竖,好像强光下的猫咪瞳孔。
很快,接二连三地,不断有相同的纹章从墙壁上、地板上、天花板上甚至吊灯的玻璃罩子上浮现出来,又一闪而没。盖尔心满意足地数了数,笑道:“英国分部已经沉睡许多年了,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成果。”
斯文顿面色苍白,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当机立断地就要抬起脚——
盖尔忽然指住了他,用左手食指。
“呆在那儿。”她漫不经心地说,眼波却一闪,兜不住一滴眼泪落下来。
尽管她有所保留,尽管她满心算计,尽管她无时无刻地不提醒自己,但……与斯文顿的交情占据了她新生命的一半,一朝割舍,连句像样的话都没留下。
每有一个“alliance”的徽记回应她,都意味着有一名妄想围困她的狙击手遭到清除,这下盖尔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了。
她站在沉默柔顺的斯文顿面前,望着这副已经有些老态的熟稔五官。他耳后的头发见白了,脑瓜顶有一小片油亮的净土,像……像是天池。
天池啊……她从来没见过天池。
她的心又硬了起来,抬手飞快地触了触斯文顿的肩膀。
“永别了,老朋友。”盖尔喃喃自语,这不是一个指令,所以斯文顿并不会回应她。
一卷如水如烟的烟灰色丝绸游龙般自大开的窗口飘了进来,像是被怪风卷出户外又缓缓回落的窗帘。丝绸甜蜜地将盖尔一卷,宛如一条笨拙舔舐蜂巢的熊舌,盖尔却轻盈地自边缘滑向丝绸陷落的腹心,很快又被高高地托举起来,仿佛有一位无形的灰衣巨人,而她就坐在他的肩膀上。
夜色朦胧,斯文顿特意选的处刑地僻静又荒凉,左邻右舍都没得几家。盖尔挽着“丝绸”站好,那玩意儿还跟有生命似的,依依不舍地从她手里抽离。男巫女巫的身影自黑暗中依次浮现,虽然沉睡已久,但他们还记得盖尔·纳什的威名,并无一人敢随便开口。
盖尔回望那幢孤零零建在沼泽边缘的房舍,夺魂咒被解除的一刹那,便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被火焰吞没了。一瞬间爆发的耀眼光明照亮了盖尔·纳什的脸,向四面八方冲击开来的灼热气流吹散她略有些凌乱的长发。英国分部的巫师们愕然发现,这位脾气暴躁的上司竟然泪流满面,她哭了。
“被烟熏的。”她抚了一下脸颊,轻声为自己掩饰,分明他们站在上风口。
“麻瓜火药的味道真是冲!”有人壮着胆子附和了一句,盖尔回头看了一眼,所有人都陷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不清脸。
这里面有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人,她知道,但她懒得去甄别了,无所谓。盖尔从手指上撸下两枚戒指,抬手扔进熊熊燃烧的烈焰里。
第88章 87
第二天,迫不及待亟等刊文的媒体成了《泰晤士报》。
伦敦郊区某民宅发生爆炸,死伤者有前内阁高官e·d·a·斯文顿,大英陆军参谋部某部上校、嘉德骑士盖尔·纳什及随员共三十余人,其中斯文顿与纳什已经确认死亡,现场发现了他们的遗骸及随身物品。
斯文顿爵士的遗体拼凑工作正在进行中,而纳什上校尸骨无存,现场只找到了她结婚和订婚的戒指——后者已然熔化,前者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猫头鹰报童纷至沓来时,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正在热热闹闹地用午饭。声浪涌起的瞬间利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她被无数焦急的手臂淹没了。
“看报纸,利芙,看增刊!”
“哎呀,她没订啊!”
“那看我的看我的!”
“节哀,利芙。”
“少在那里放屁!巫师还能被麻瓜炸死?”
“能啊!”利芙顺嘴接了一句,“前提是——”
话音随着一张塞到她鼻尖下的报纸增刊而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唔。”她接过来,仔细看了两眼。
去年暑假她在考文特花园的房子里举办过派对,几乎小半个霍格沃茨都被她邀请来了。在此之前,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利芙有个知名魔药学者、行业大牛的爸,同级的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到了派对上,才发现那位殷勤含笑的斯内普太太怎么那么眼熟?
她似乎就是利芙的博格特幻象里出现过的女人,但除此之外……似乎………总而言之,作为利芙铁瓷的夏绿蒂·奥利凡德惨遭拷问,几乎没怎么抵抗就把“斯内普太太”的本名招了个一干二净。
一个小秘密,在派对上悄悄流传开来,好在这本就是一个充斥着尖叫、大笑和大惊小怪的场合,大家默契地没有选择找利芙求证——她已经为《魔药学原理》、《魔药学辞典》、《魔药学1》、《魔药学2》……在同学中付出过相当的代价了。
但这事大概瞒不过躲去楼上的斯内普夫妇,当晚派对结束后,穿过花园等着排队搭乘骑士公共汽车的小巫师们发现,清浅月色下飘浮着一朵一朵的“蓝蝴蝶”,细小的香气在微热的空气里浮动,等他们回到自己家的床上,长袍上都犹有留香。
第一个将《预言家日报》特别增刊与仲夏夜那一场暗香幻梦联系到一起的女巫喊得最大声,其他人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担忧地围拢过来,当事人却相当淡定。
不是第一回 了,她想,很快将整篇文章过了一遍,看到订婚戒指完好如新时放下心来,看到后续发现大量线索被怀疑是间谍活动时,她险些笑出声来。
但正常小孩是不应该笑的,利芙将报纸折好还回去,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手已经柔和地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可她实在哭不出来,只好木着一张脸。
“没事吧,孩子?”德·蒙特莫伦西教授关怀地弯下腰,“难过就哭出来,不要忍着。不……别担心,大家不会笑话你……”
夏绿蒂拨开重重人群挤过来,恶狠狠地一把搂住了她。“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她反而已经哭了,滚烫的眼泪沿着发丝的纹路渗透下去,触到皮肤时已经凉了,利芙却猛一个哆嗦。
“她晕过去了!”夏绿蒂尖叫起来。
霍格沃茨师生抵达时,考文特花园的房子正热闹。按照规定,每有一位嘉德骑士去世,他/她的纹章应由家人交还纹章院。而纳什女士死于意外,考虑到其家属的心情,纹章院纡尊降贵地亲自上门了。
利芙皱起眉,死死望着纹章官庄严捧起妈妈的骑士长袍与丝绒斗篷,佩剑与绘制着纹章的小盾牌交叠着压在上面。一旁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立即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又望了望沙发上压根懒得起身的新出炉“鳏夫”,父女俩的表情一模一样,甚至不屑于掩饰。
“谁来填我妈妈的坑?”还未来得及换下奇装异服的普林斯小姐语气不善。
“前首相。”纹章官如此回答,“还是秘密,小姐,我不该告诉您的,可看在您母亲的份上。”
等到不受欢迎的麻瓜一走,邓布利多立刻拍了拍手,先将这父女俩从脑内世界里震出来再说:“所以盖尔还活着,对不对?”
斯内普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抬眼望着邓布利多。利芙心里一沉,强忍住直接读取爸爸心思的冲动。
“或许吧。”他慢吞吞地说,伸出左手来给他们看。现在那两枚戒指都戴在他自己手上了——光滑的银色素圈,一枚宽些,一枚窄些,窄的那一枚还镌着蓝绿相拥的小花纹。
“我不明白,西弗勒斯。”阿不思谨慎地摇了摇头。
“爸爸的意思是,如果妈妈在死——在遇到危险之前就主动摘下戒指,那么……”利芙扬了扬下巴,两枚完好无缺的戒指依偎在一起,正被掩回宽大的巫师袍袖子里。
邓布利多反而笑了。
“有时候也别太相信魔法了,二位,你们是关心则乱。”他摆了摆手,“不妨来问问人性——在死前偷偷离开家门、悄无声息地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那是年老有灵的猫狗,不是盖尔·纳什。”
西弗勒斯·斯内普隐约感到自己被骂了,但鉴于眼前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并不了解后世的故事,他决定还是暂时原谅他。
“借您吉言。”利芙肃了肃神色,她更倾向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判断,但并不仅仅出于感情——她爱妈妈,不想她死;她也信任阿不思,在旁观他截然不同的另一段生涯之前就已经如此了。
她还明白妈妈心中的执念。
以她妈妈所背负的使命而言,眼下还远不到就得心甘情愿迎死而上的境地。就算不得不死,她死前也一定会全部■哈,直接赌一把大的!
上一次不得不这么做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和西弗勒斯·斯内普——前世版本。上一次局势多么糟糕啊!
“很高兴看到大家都冷静了。”邓布利多抽出怀表看了一眼,表链上拴着一个破碎的银镶水晶小坠子,“时间有限,我得赶在阿莉亚抽出空看报纸之前——所以,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