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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你是黑巫师吗,斯内普先生?”神奇动物学家满嘴酒气,但严肃地问。
  “……”斯内普把酒瓶放下了。
  “我只是个做过好事的坏人。”他说,“无论我做多少好事。”
  怎么还上升到道德评判了,纽特晃了晃脑袋,又问:“那邓布利多呢?我想他是好人。”
  斯内普短暂地沉默了一小会儿,脸上露出一种恶心的神情。“他当然。”他不情不愿地说。
  “那他怎么会去……会去当……呃……”纽特胡言乱语了一会儿,看上去也搞不清那俩人到底谁是火、谁是锅。
  “你喜欢吃面包吗?”
  “啊?”
  “加鸡蛋还是加牛奶?”
  “啊?可是……我就不能都加吗?不然不好吃啊!”
  “有一天邓布利多想吃面包,碰到了格林德沃也想吃面包。格林德沃喜欢吃加鸡蛋的,邓布利多觉得那听上去不赖。他们找了一些面粉,还有其他原材料……”斯内普发现,酒精的确能够放大人的一切行为,他的思维更活跃、说话也更密。他想起盖尔有一次想吃面,还是吃饼?总之忙活得满头大汗也做不成,他这才知道原来面粉还有三种区别。后来……她折腾出了面粉转换咒,通过给面粉的什么……分子结构,变形,最后终于成功吃上了饼。
  然后他家一连三个周午饭都是各式各样的面食,还给在霍格沃茨的利芙寄了一大盒——因为用来做实验的各阶段面粉:干粉、面团、饼胚……实在太多了。
  “然后呢?”纽特连连追问。
  “然后他做一半不想吃了,决定推倒重来,加牛奶。”斯内普厌烦地说。
  纽特:“…………嗝。”
  “你平常都是这么教育利芙的吗?”纽特大着舌头说,拼命搅动枯锈的大脑。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不用想就会明白的。”
  纽特:“…………嗝。”
  “再打嗝你就下去。”
  “哎哎——”纽特说到一半连忙闭紧嘴,仿佛要生吞下一个鸡蛋,好半天才咽下去,“……所以‘面包’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谁知道他们十七八岁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夜风清凉,他望着粼粼的水波,也开始试着回想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你呢,你当时在想什么?”
  纽特很久都不说话,斯内普愣了愣,转头看见醉汉满脸官司。噢,好像是闹得不太愉快来着,他想。
  “你呢,斯内普先生?”纽特嘟囔着问。他跟其他男巫不一样,这一点纽特自小就知道,十七八岁的普通男巫会有怎样的雄心壮志,他一点儿也不了解。十七八岁的他想和喜欢的女孩一起给蒲绒绒梳毛,现在他还是很喜欢给蒲绒绒梳毛。
  然后纽特就发现斯内普先生也不说话了。如果他此时此刻手里有面镜子,就会发现两人的表情惊人的相似。
  “大概……”良久,斯内普才回答了他的问题,“就是规整这个世界……之类的吧?十七八岁的男巫总是偏执又激进,他们总觉得真理站在自己这边,新的秩序,新的世道……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纽特根本就不能理解,他只是在胡乱点头。而且他真的怀疑,邓布利多的“误入歧途”是不是也有斯内普一份,他怎么那么懂啊?他看上去真的和什么黑暗组织混过,而且失去过。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斯内普抽出了魔杖。
  “干什么!”纽特大喊起来,声音在寂寥的夜风里远远传了开去。
  “我不该告诉你这些。”斯内普(自以为)冷静地说,“盖尔希望你能为凤凰社带去内乱,好给她拖延更多的时间。”
  “你别告诉我啊!”纽特捂脸。
  “所以我要清除你的记忆。”
  “反正你都要消除我记忆了!”纽特豪放地一伸手,好险没站稳,“谈谈纳什小姐吧!”
  “我为什么要对着另一个男巫谈论我的妻子。”
  “那你都要消除我的记忆了!”
  也是。斯内普慢慢放下魔杖。“盖尔……她是个做了坏事的好人。”他低声说。
  纽特眨眨眼:“然后呢?就没了?”
  “还要说什么?”斯内普有些困惑,或许只是困。
  “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纽特冲着大海吆喝,“她到底打算做什么?”
  他转过头来,望着斯内普,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静:“您之前去新加坡去香港,都是用门钥匙的吧?为什么我们现在要乘船?”
  斯内普不说话,因为他的确不知道。在他的印象里,巫师世界只有一个地方不能用门钥匙,是囚禁格林德沃的纽蒙迦德堡塔楼……一个空前绝后的防护咒,困住了从世界各地赶回、自风暴中逃生又成功登陆的仅剩的几万侨民,还会将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隔绝在外。
  “如果她不这么做,她的同胞就会遭受同样的苦难。”斯内普顿了顿,“或许还要更深重。”
  纽特一愣,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纳什小姐是个……先知啊?”他小心地问。如果这样的话,那倒是……勉勉强强情有可原。据说先知的历史与巫师同长,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在巫师组织起来与巨人、妖精开战之前,在淳朴的人性不足以滋养出黑魔法之前,在麻瓜一神教星火将燃之前,为原始巫师社会造成困扰的,就是一位又一位为了模糊的预见而发大疯的先知。后来这种“失忆式预言”,又何尝不是先知血脉的一种自我保护呢?
  “格林德沃是。”斯内普毫无负担地把这一位卖了。
  “您……不会是想要误导我,是格林德沃欺骗了纳什小姐吧?她其实是无辜的受害者?”纽特试探性地问,觉得自己智商见涨,好酒!
  “什么?”斯内普一愣,随即失笑,“不,她当然不是,她……”
  他想起分别前,两人一起坐在侨民集中安置点她办公室的屋顶上发呆。入目都是很简陋的平板房,一直连到远处的山脚下,看上去规模很大,很壮观,其实连遮风挡雨都做不到。所有的物资都依靠外界供应,但海上行船的人最迷信,侨民又是被暴动与起义赶上船的,手里的细软早在通过“环岛风暴带”时就被船员榨取干净了,运人船恨不得让难民自己游回去,运货船无利可图,根本就不来。
  只消几个月,归来的侨民也会像原住民一样,走上人性泯灭的绝路。
  可盖尔似乎并不打算走这条老路。毕竟“横滨糖果”——既是安全锁,也是蕴含着毒菌的潘多拉魔盒——她不能保证每个侨民都吃过。
  那天的晚霞很美,像……像那头被他取名为“stay”的中国火球龙,在灾后的大地上畅快喷出的烈焰。红霞从山的背后烧过来,几乎是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压过蚂蚁窝般的侨民安置点。不祥,当然不祥,连天象都充满了不祥。
  “我从来没去过南京。”盖尔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只知道那里有一座纪念馆。”
  “噢。”他干巴巴地回应,他连‘nanjing’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得写下来才行。
  “不知道那里不建纪念馆会建什么。”她平静地说,“那里有面墙,墙上刻满了名字,那是中国人的哭墙……”
  他想说我们努努力或许会看到那一天,但这种话已然苍白无力到了某种可笑的程度。于是斯内普只是摸了摸盖尔的头,“西园寺直子”的假耳朵被晚风吹得冰凉,在近四十度的天气里,可不是个好征兆。
  “我希望那就是一面普普通通民居的外墙——当然,如果它建在主干道上,那就当我没说。”盖尔笑起来,“顶好要刷上白漆,及人高的地方要留出花砖和槟榔眼,墙顶上插着碎玻璃防小偷。行人经过的时候,隔墙看见院里一盆盆的花,花盆旁有水井,有主人家的雨靴,大铁盆里全是雪白的洗衣粉泡沫,斜插着搓衣板,小板凳上搭着一双褪色的胶皮手套,得是红的……墙外的马路边栽着银杏,叶子落了一地,白果也落了,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踩上去,电视剧上说特别恶心,特别臭,我没见过……”
  “落叶时什么花还开着?”斯内普故意问,他不想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了。
  盖尔抬起魔杖来写字,在红云的映衬下,白而纤细的字迹一点点延伸开。
  应怜故园菊,遥傍战场开。
  “我是看不到了。”她望着那行字迹缓缓消散在风里,“或许你努努力好好活,还能替我去看一眼,回来……”她顿了顿,不说了。
  斯内普记得当时自己有多生气。他冷笑着说:“回来告诉你坟前?我可去不了阿兹卡班!”
  “啊……”盖尔搂着他的胳膊摇了摇,“你怎么这么刻板?随便找个地方,不找也行,没准我再次重生成家门口的小鸟,跟着你飞来飞去,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被这句话气得勃然大怒。但这愤怒不过是个拙劣的大泡泡,里面盛满了他的无能为力。
  第120章 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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