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那以后,这家食肆开始日日客满,更有外来游客专门来吃他家的鸡。
于是小食肆成了“仙鸡楼”,也成了铜锣县最好的酒楼。
“竟还有这样的故事呢。”
沈雁回喝了一口茶,凑到谢婴身边,悄悄耳语。
“谢大人,若是以后我的小饭馆开张,你也给提一个,你就说我的小饭馆,‘此乃仙饭也’。”
“投机取巧。”
温热的呼吸扑在谢婴的耳畔,引得他眼睫微颤。
“如何就是投机取巧了,难道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沈雁回狠狠地喝了一口茶,“那日后谢大人别来吃了,反正不好吃。”
“好吃......要簪花小楷还是瘦金?”
“真写啊,我开玩笑的。”
沈雁回杏眼一眯,“不过谢大人当真要写,到时候小饭馆开张,就帮我写块匾额吧,我的字不好看,叫人写又贵......主要是,我觉得谢大人的字写得很好看,龙飞凤舞,行云流水,颇有‘颜柳’的味道。”
沈雁回好像有些摸着门道了。
谢婴,需......
哄。
“行,本官替你写。”
请问有人在意他吗?
张伟在一旁当了个透明人。
这不是他管辖的县?
不是他带来吃鸡的吗?
无人在意他。
“咳。”
张伟轻咳了一声,“怀风兄,沈姑娘,你们瞧瞧还用些什么吗?这儿除了黄金鸡,还有桶子鸡、肉脯鸡、小鸡二色莲子羹、鸡签.......”
他报菜名似的说了一堆鸡的各种做法,铜锣县当真是有名的鸡县。
“全凭易达兄做主。”
可终于轮到他做主了!
张伟大手一挥,“小二,本官方才所说之鸡,全上!”
“得勒!”
先上的是鸡签,被炸得金黄酥脆,油香四溢,算是一道开胃小菜。
紧接着装在盘中的,便是响当当的黄金鸡。
想要黄金鸡的味道好,最关键的是要挑选一只好鸡。此鸡需皮薄油少,肉质结实,且恰好三斤最为妙。
届时宰杀除脏,用加了麻油与盐的开水烫鸡,再重新备一锅水,半开未开时下鸡,加葱姜、花椒煮上一刻后,再焖上二刻。
将熟鸡捞起,斩件装盘,配以原汤作蘸料,再搭清甜米酒同饮。
沈雁回与谢婴用筷子夹了一块,尝了一口。
鲜香皆备,滑嫩多汁,饱含麻油与花椒的香气。此刻,再蘸一口原汤作尝试,充分体会它的——我蘸我自己。
“怪不得张大人能赞叹出‘此乃仙鸡也’,确实仙鸡。”
沈雁回一连尝了多块,黄金鸡真是鸡如其名。
“自然。”
张伟感受到自己被认可,饮了一口米酒,“此情此景,就如当年李太白体验到的‘白酒初熟,黄鸡正肥’......来来来,怀风兄,沈姑娘,本官敬你们一杯,多谢你们肯赏脸前来本县协助本官破案!”
“能喝吗?”
谢婴看了一眼沈雁回的酒杯。
“能喝,米酒而已,不醉人。”
沈雁回端起酒杯大饮一口。
好甜!
酒过二巡,他们就被鸡给包围了。
张伟当真是阔气,仙鸡楼所有的鸡都被他点了一遍。桶子鸡肉肥嫩,肉脯鸡尝起来有嚼劲,那小鸡二色莲子羹,虽然名字有些黑暗,但汤羹尝起来鲜甜,一点儿都不油腻......
沈雁回觉得这趟铜锣县当真是来得值当。
届时,她去请教请教几道鸡的做法,等回了青云县试试。
张伟酣畅举杯,吃上两盅酒,已是满脸红霞。
“谢大人,真有人喝米酒都醉啊。”
沈雁回嚼着鸡签,瞧唱戏似的瞧张伟一人举杯放下,举杯再放下的自得其乐。
“铜锣县在他的管辖下一直民生安定,如今出了个怪异的案子。你别瞧他这样,其实他心里难受着呢......你也少喝些,米酒虽甜,但易上脸。”
谢婴用手指敲了敲沈雁回的杯壁。
“谢大人就是谢大人,总能一下子看清他人的内心。”
沈雁回放下米酒,改饮清茶,“依谢大人所说,这张大人,虽然爱吃,但应是一名好官。”
“对。”
谢婴勾了勾唇角,给沈雁回撕了一只鸡腿,放进她的碗中,“大雍确实需要他这样的人。”
与民同乐,爱民如子的好官。
在张伟来铜锣县之前,这儿的黄金鸡,可没有眼下这么出名。
一个贫困的养鸡小县,能变成五谷丰登,小有名气的县。
当真以为靠的是“此乃仙鸡也”?
“方才我见送鸡来的是赵娘子,仙鸡楼的鸡,不应都是胡峰来送吗?话说回来,我这两天怎么都没见到胡峰?”
二人攀谈吃鸡间,邻座几人酒酣正浓,唠起事来。
“哎呀,你不知道吗?”
一人凑到菜前,悄声说道,“胡峰死了。”
“啊?如何就死了?我前日才见他到拉着板车送鸡,人精神得很,好端端的,如何就死了?怎么死的啊。”
“不知道啊,也是件怪事。”
那人饮了一口酒,夹了一块鸡肉,还未进嘴,继续说道,“我觉得是被他那个徒弟杀的,谁不知道他那徒弟和他媳妇儿有一腿,就胡峰傻憨憨的,不信。定是偷/情时,叫胡峰给撞见了,一怒之下,给人杀了!”
“我看未必。”
另一人紧接着道,“定是他们家那黄大仙报复来了。不是说胡峰的祖上是供黄大仙的吗,全靠黄大仙的庇佑,胡峰家养鸡的生意才这么好。胡峰他不信这些,前阵子还掏了家里黄大仙的窝呢。”
“真掏啊?黄皮子报复心重得狠。”
“我说嘛这不是,听说胡峰尸体旁,就有黄皮子,定是遭报复了!”
第37章 拼桌,山鸡菌子汤,石榴饮子
仙鸡楼里客人多, 食客们的高谈阔论与小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邻座毕竟是道听途说,也不敢大声攀谈,只能悄悄耳语。他人听不见, 可沈雁回这儿的座位却是紧挨着,只有后背处约几寸的空隙,方才这几人的一番言论, 全叫二人听了去。
“三位兄台, 拚个桌不?”
沈雁回端起桌上的一大盘鸡签, 转了个声,热情相邀。
“啊?”
男人正仔细地着一根鸡骨头, 嗦得满嘴都是油, 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这......”
面前女子眼眸清澈, 一身鹅黄袄裙与发间簪着的丹桂簪衬得她格外娇俏。
这可是美人相邀。
“拼拼拼!”
另一名男人立刻起身拉开长凳,坐到男人身侧,用手拂开方才磕了一堆的瓜子皮, “来来来,坐这儿,坐这儿。”
恰逢秋日,秋高气爽。
可男人觉得, 他的春天要来了!
“我......诶诶诶。”
谢婴抓住沈雁回的手腕,阻止她想要坐到那个位置的前进步伐, 自己倒是直勾勾往那儿一坐,放平了衣摆。
“你坐这。”
他用自己当界限, 将沈雁回与另外三人隔开。
一条长凳上, 谢婴坐在左侧,邻边是方才的两位男人一个座儿。沈雁回坐则是在右侧, 对边是另一位男人。
离得很近,沈雁回能清晰地闻到谢婴身上的壶柑香。
好闻。
当对面的男人想挪到沈雁回邻边的位置时,张伟又从一旁跨了一条腿过来。
“这儿好!还有一扇小轩窗。怀风兄,沈姑娘,你们怎么来这儿了......来来来,小二,将我们桌上的鸡,都统统搬来这桌,我们再痛饮上三杯!”
他端着空酒杯,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里头的空气,脸颊绯红,双眸染着隐隐雾气。
此情此景,男人尴尬一笑,他的春天飞走了。
“家妹顽皮,兄台不介意吧?”
谢婴招手向小二再要了一壶酒,摆到三人跟前,客气地给他们倒酒。
“不介意,不介意。”
男人举起酒杯,痛饮一杯。
嗨,家妹啊,还以为夫人呢。
他的春天又飞回来了。
“方才兄台说那胡峰的事......”
谢婴手握酒杯,欲饮却长叹一口气,神色黯黯,“不瞒兄台,这胡峰是我远方表兄。我与小妹自汴梁前来探亲,才到铜锣县,刚找到这处酒楼歇脚,就闻此噩耗,实在是悲痛欲绝......请问三位兄台,方才此言,当真?”
不知为何,如今谢婴的胡言乱浯说来就来,倒是让沈雁回有些猝不及防了。
“胡阿兄啊!”
沈雁回回过神来,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声音戚戚然,“雁雁小时候,您还抱过雁雁呢!胡阿兄啊,怎么不等雁雁来看您呢!”
神色悲痛,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唉,胡峰他小妹啊,你莫哭。”
男人将盘中最好的鸡肉全都夹到沈雁回跟前的碗里,“放心吧,咱们张大人一定会抓到那侯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