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她是否相信他?在她眼里,他又是个怎样的人?
  季窈没有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歪着脑袋看他,“你?你什么?”
  回过神来,一抹红晕倏忽间爬上杜仲耳垂,他自觉脸开始发烫,径直站起身打算离开。
  “没什么,我是说,我也同意你既幼稚,又自私。”
  “嘁。等一下。”季窈翻个白眼,把空碗和筷子拿起来在杜仲身后晃悠,“多谢元郎君的夜宵,还请你把杂物一同收走,我要睡了。”
  高瘦的身影僵直一阵,反应过来她是在唤自己“元麟”的名字。转身接过碗筷,杜仲脸上复现淡淡笑意。
  “早些休息。以后你若有其他想做之事无人陪伴,也可以问问我。”
  “当真?”看他点头,季窈站起身来与他四目相对。
  一阵清风吹过,面对面站着的两人衣袂勾缠。容色娇艳的少女巧笑似月,眼中泛起阵阵涟漪。
  “我明日想去趟衙门。”
  “不行。”
  “唔。”
  第108章 风波又起 听了脏耳朵。
  三日后,春日晴朗。
  季窈被杜仲禁止再去衙门,白日闲来无事,她便女扮男装偷偷跑到知柳书院附近,想要打探教书先生或者杜娘子的行踪。
  期间虽确实瞧见过杜娘子和那个胡先生有过于常人的亲密举动,例如两人擦肩而过时,胡先生会趁其不备捏一下杜娘子的腰,或者是他从她面前走过时,女娘含情脉脉的眼神。但除此之外,倒没再见过他对学堂里其他学生用过针扎,顶多就是寻常戒尺打一打手板心。
  至于胡先生的住处,也不在盘龙山附近,而是刚好与盘龙山方向相反的西城立青胡同。季窈跟了他两日,每天除书院和家中两点一线之外,这个胡先生最多也就只是去去书摊买书,或者墨宝斋看看文房四宝。不沾酒色也不好玩乐,也难怪能同杜娘子产生不齿的情愫。
  实在是生活单一啊。
  蹲在书院门口,季窈还在为没什么收获烦闷,杜娘子突然捂着肚子从书院里走出来,表情痛苦。季窈第一反应是上前想帮她,但看她步履不停,显然已经有了明确的去处,推断她意识还算清醒,季窈便决定跟在后面,看看她准备去哪。
  没想到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东街,季窈看着她走进济世堂,正坐在问诊台边提笔写字的梁之章看见她淡然起身,两人交谈一阵,又覆巾把脉,随后站起身去给了她一杯不知道什么茶水,等待她眉头舒展的间隙又抓来一副药递给她。
  再从济世堂出来的时候,杜娘子五官已经舒展开,手也没有再捂着肚子。季窈躲在门边等她离开,立刻拐进济世堂一拍梁之章肩膀。
  “季掌柜?又上老夫这里断什么案子来?”
  季窈不敢明说自己是跟踪杜娘子来的,抬眼环视四周,看见他脚边背篓里还放着草药,随口问道,“梁大夫这是又去采草药了?”
  “趁昨日未曾下雨,赶着上山去采了些草果和芫花回来。”梁之章看一眼季窈,便知道她亦有所图,“季掌柜专门来一趟,不是来关心老夫的罢。”
  果然瞒不过他。少女跟在他身后,看他把多余的药材一点点放回墙上格子抽屉里,面带好奇,“我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杜娘子,她方才怎么了?表情很是痛苦的模样,可是吃坏肚子了?”
  梁之章闻言讥笑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吃坏肚子上茅房,来我这里做甚?季掌柜还是少打听,这些不守妇道的妇人之事,听了脏耳朵。”
  这话多少带上些成见。季窈不甘心,攥着梁之章不放手。
  “我自然不关心她,是关心那些死去的无辜孩子,梁大夫你行行好,悄悄告诉我便是,我绝不外传。”
  被攥住衣袖,梁之章只好停下,将手里剩余的药材摊在少女面前,努了怒嘴。
  “呐,季掌柜瞧瞧,这些药材都做何用处?”
  这她怎么会知道?
  季窈低头翻找,面前药材干瘪、枯黄,全都晦涩难闻。不过其中一味红色的药材被她认出来,从桌上拿起来问道,“这是红花?”
  “不错,准确的来说,你面前放的这些药,有坐胎之效。”
  坐胎?那不就是打胎药!?
  “杜娘子有孕?她还打算把腹中胎儿打掉?为什么?难道孩子是她同教书先生有的?”
  一连串问题问得梁之章发懵。他斜季窈一眼,继续低头把药材分出来一一收纳,语气里带着不屑,一副司空见惯模样。
  “不是打算,是已经打掉了。呵,若是同夫君有的孩子,正经娘子谁不是喜上眉梢?独她那日独身一人来到我济世堂抓药,还一再哀求老夫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便知晓她腹中孩子来得蹊跷。作孽、作孽啊。”
  原来她方才腹痛就是因为坐胎遗留下来的病症,兴许是尚未恢复的缘故,时而腹痛难忍。想到这里,季窈又开口问道,“所以梁大夫你方才只给她喝了杯热茶,她就好了?”
  梁之章已经收拾稳妥,复坐回问诊台继续写自己的问诊记录,头也不抬。
  “坐胎之后母体虚寒,自是进补加上保暖即可,无需其他。我又给她抓了一副补身子的药带回去煎服。”
  “她如此反常举动,经常在书院里难道没有人将闲言碎语传到她夫君耳朵里?莫名服药一事,她夫君也从未起疑?”
  怪哉。
  梁之章闻言又冷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
  “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汉子,最是好骗。你看那杜娘子身娇体弱,长得又一副柔弱怜人模样,掉几滴眼泪就糊弄过去,有什么好疑心的。”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话锋一转。
  “不过这样的汉子一旦发起狠来,倒也十分心狠。老夫曾听闻庄稼汉求娶美娇娘不成,一夜之间杀光女娘全家的事发生,实在叫人感叹。哎。”
  如此说来,杜娘子的夫君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万一他其实早就知晓自己夫人与教书先生的奸情,甚至怀疑起小果儿并非自己亲生,才会在盛怒之下将自己儿子杀死也未可知。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想着想着,脚步不自觉走到衙门附近。
  刚好杜仲不在,她去一趟了解了解情况就出来,不算骗人。
  谁知一只脚刚跨进衙门口,严煜神情严肃,穿着一身常服就从衙门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捕快。
  “严大人这是去哪儿?”
  严煜示意身后捕快先去备车马,在季窈面前站定说道,“方才官差来报,又有一个孩童于盘龙山附近失踪。”
  又来?!这已经是六个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四个时辰前。”严煜默认季窈跟上,两人随官差指引上了马车,一路往东城城门来,“连日大雨,山上菌子长势喜人,妇人王氏打算带七岁的儿子王伯玉上山采菌卖钱,两人自山脚下分开之后,王氏未能在山顶附近等到自己儿子,四下寻找未果,想起近日盘龙山上接连出现孩童惨死的事慌了神,才赶紧到衙门报案。”
  “太荒唐了!怎么可以放任自己才七岁的儿子独自一人单走一条线上山采菌呢?”
  二人乘马车一路往东出了城门,到盘龙山脚下看到正跌坐在地上朝李捕头哭诉不停的妇人王氏。
  “我儿自三岁起就跟着我在这座山上采菌子,那些弯弯绕绕的小路,他比我还熟悉。近日阴雨连连,他爹又病了,我们着急用钱,所以我才让他单独走一条山路采菌。我们说好在山顶回合,我哪里知道他会不见啊!找遍了山头都找不到,求各位大人行行好,一定要帮我找到伯玉啊!”
  没时间听她哭闹,严煜同季窈对视一眼,吩咐捕快带王氏走在前头,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即刻上山开始寻找王伯玉。
  盘龙山主要的进山路分南北两边,南边山路可以到达半山腰,进山人需要从半山腰的分岔路再次选择其中一条路到达山顶。北边山路则更为险峻陡峭,好处是可以直达山顶,一来一回同时更短。
  寻常进山人目的多以狩猎和采摘为主,所以都会选择环山的南边山路进山,可惜那条路春夏之际浓雾环绕,是以南星才会不慎受伤。
  时近黄昏,山中浓雾又起。严煜这次派人带足了火把,南边山路上七八支火把将整个盘龙山山腰照亮,同时也将浓雾驱散。
  深林中的夜晚来得较城中更早,酉时刚过半山腰树林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众人高举火把正四处寻觅,大家挨个开口不时唤两声小孩名字,皆无回应。
  一片暗影之中,白色的虚影一晃而过,季窈反应过来可能是莫子衿的游灵,赶紧招手示意严煜过来,指着树林里那团飘来荡去的虚影激动道,“快看,那就是莫子衿的游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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