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崇训心虚道:“我就记不住。”
  裹儿以手盖住崇训的眼睛,笑说:“以后咱们的孩子要像我,不能像你这样傻乎乎的。”
  崇训听了,心中一暖,将裹儿抱在怀中,与她挨挨蹭蹭,亲昵道:“孩子像郡主才好。睡吧,明日咱们还有其他的县要走。”
  这一车的绢帛都做了建庙的钱,裹儿留下三人负责此事。因没了“本钱”,他们的商人也做不成了,只好一县一县巡视,看文书档案,寻访冤情,录囚徒。
  大约一个多月后,裹儿才与崇训回到刺史府。
  宋庆礼和赵司马等人一开始不知郡主和刺史去巡视属县,过了两日,求见不得,才知人已经去了。
  消息不断传来,他们发现这郡主竟然做得比男子都好,体恤百姓,爱惜民力,仁厚豪爽,敏锐谨慎,又有几分谋略。
  第41章 怀孕 崇训的大惊小怪全部被镇压了……
  这日,裹儿与崇训一行人回到刺史府。崇训下马,立刻舒展手脚,这一路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他从没受过这样苦,不过有裹儿在,这些苦他甘之如饴。
  现在终于回到府邸,他和裹儿可以好好歇息,心道,天大的事情等明日再说。
  裹儿一边走,一边对刺史府书吏说:“去请宋长史和赵司马来。”
  崇训惊讶了一下,问:“现在去请?”
  裹儿比崇训更奇怪,她看了眼太阳,猜度大约申正。遂对等候的书吏催道:“快去。”
  待书吏走了,崇训奇道:“你难道就不累?”
  裹儿笑说:“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何其多?”
  崇训只好跟着裹儿回到院里,稍微盥洗一番,听到宋赵二人已到,立刻紧随裹儿来到前厅。
  见郡主和郡王进来,宋庆礼和赵铭忙起身,裹儿摆手示意二人坐下。仆从送上茶水。
  裹儿坐在榻上,开口道:“咱们刺史府不讲大话、虚话、套话。君臣奏对的话,我在圣人跟前听了三年,心中有数。再则,你们都是实干的官吏,想必也不爱什么虚言。
  我与郡王这一趟去各县巡视,不得不说,你们做得很好。我和郡王年轻,以后全赖你们相助。
  幽州重地,乃是朝廷门户,你们二人都说说这以后要怎么治理才好?”
  说完,裹儿端起茶盏喝茶,等两人回话。宋庆礼说:“以臣愚见,幽州乃军事重地,抵御两蕃突厥以及维持稳定才是第一要务。”
  裹儿微微颔首,以目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宋庆礼道:“幽州离神都千里之遥,粮草转运困难,且此地土壤肥沃,地广人稀,正适合屯田。”
  赵司马笑说:“若论屯田的本事,北疆诸人有谁及得上你呢?”
  裹儿点头道:“宋长史说的有理,按你说的来。”
  宋庆礼道:“这是第一。第二是营州战乱,治所南移,不少营州百姓流落各地,卑职想着招揽这些百姓,分他们田地良种农具在幽州落户耕种。”
  裹儿点头赞同:“我带的工匠有擅长耕种的,制农具的……可都安排好了?”
  宋庆礼本性不怕辛苦,又爱兴作,得了这些人如得了宝贝般,早就安排妥当了,于是笑回:“卑职都已安排好了,另找徒弟跟着学,已经制了近一百套农具,只是铁器不够。”
  裹儿爽快道:“你给我上个条陈,将预算和用处言明,我来想办法。目前,先捡着紧要的以及要用的做。”
  宋庆礼应了,又继续说:“这第三呢,南北不通,契丹和奚也有余部虽远在塞外,但心怀朝廷,他们那边物资匮乏,需要中原的绫罗玩器,再则还有胡商贸易往来,卑职想着这互市不仅要开,还要好好筹谋”
  裹儿想了下,说:“这个有理。哪些货物可以贸易,哪些货物要限制,哪些不能贸易,你也上个条陈说清楚。”
  “是。”宋庆礼道:“第四呢,北边突厥和两蕃虎视眈眈,这幽州的关隘要继续修。”
  裹儿叹息说:“斩啜虎狼之性,反复无常,不得不防,你这话是远见之谈。”
  宋庆礼回:“这只是卑职的几点看法,请郡主明鉴。”
  裹儿转头问赵铭:“赵司马可有要补充的?”
  赵铭说:“长史所言便是卑职所言,并无要补充的。”
  裹儿点头道:“过些日子便到了夏收,幽州的徭役要全部暂停,让青壮回家准备夏收秋种。”
  宋庆礼迟疑了一下,说:“那些关隘的修筑?”
  裹儿道:“哪些是紧要的?”
  宋庆礼回:“突厥骑马来去无影,早点修好也早日安心。”
  裹儿想了想,说:“既然这样,你派人加紧巡逻,修筑工事不在于这十天半月的,先放他们回去夏收要紧。”
  “是。”宋庆礼说。
  裹儿道:“我这些日子巡视发现了一件事,听说有屯官拿贫瘠的土地,仗着权势调换百姓的膏腴之地,不知是否属实?”
  宋庆礼:“这……是卑职等失察,查明后若属实,定当将田地还给百姓。”
  裹儿点头说:“说起来,宋长史你才来几个月,这事与你干系不大,但对于你也是一个警戒。
  屯田是解军队粮草转运之难。若粮草不足,我自会上奏朝廷调粮,或是和籴,或是从临近转运,总会有解决办法。
  但若是一家子没了粮食,岂不是要饿死?你们现在是长史、司马,以后可是要主政一方,作百姓的父母官,哪有父母看着儿子饿死的道理?”
  宋庆礼和赵司马连忙称是。裹儿总结说:“若有益国家,有益百姓,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出什么事情我扛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找我。”
  说罢,裹儿转身回头说:“郡王,你说是不是?”
  “啊?”
  原来崇训路途劳累,又正值午后困乏,兼裹儿他们说着不感兴趣的话,便撑着头打盹,忽然听到有人叫,不妨一个趔趄,差点仰倒。
  裹儿笑了一下,转头对二人说:“你们去忙吧。”
  宋庆礼和赵司马出了前厅,回到值房,里面的同僚已经下班归家,只剩下几个书吏打盹。
  宋庆礼摇头叹息,想到刚才郡主勇于任事,郡王打盹,不由得庆幸有郡主能顶事儿,愈发对郡主越权行使刺史权力不在意了。赵司马也是如此。
  待二人走后,裹儿笑着推他,说:“累了吧,你先回屋里睡上一觉,天黑了我叫你吃饭。”
  崇训吃了一盏凉茶,清醒几分,笑说:“不了,我不喜欢傍晚睡觉。我去花园看看,牡丹花该开了。”
  裹儿笑了一声:“你不看看这都到什么时候了,牡丹花早就谢了。”
  崇训拍着额头,懊恼:“该死,竟然忘了这事。我去花园,问问园丁,今年那几株开得如何了?”
  裹儿挥手说:“天黑了,记得回来吃饭。”崇训应了一声就去了,裹儿则叫书吏送来公文批阅。
  崇训走到后花园,暖暖的夏风一吹,困顿的脑子清醒了不少,绿树红花映在眼中,顿时神清气爽。
  难道姑祖母也都是这般忙?
  他一边拿剪刀修剪月季花枝,一边想事。牡丹花确实谢了,许是水土不服,开是开了,但据说不如神都的美而香。
  裹儿这般的努力也让他改观了对当官的认识,原来当官并不是你勾连我我勾连你,然后去弄死那些不和你我勾连的人。
  他剪了几枝开得正艳的鹅黄月季花,捧着去找裹儿。出于他的意料,裹儿正端着茶,坐在东边廊下看落日,忽见崇训捧着花过来,笑说:“哪里来的花,快坐下。”
  裹儿将茶盏放下,对这一束月季爱不释手,忙叫人拿那个白瓷春瓶盛了清水,将月季插里面,说:“把这瓶花放到卧室窗下的高几上。”
  侍女抱着花瓶要走,裹儿叫她别动,抽出一朵挥手让人离开,然后往崇训脸边一照,悄声笑说:“你比这花更好看。”
  崇训听了笑起来,凑近附耳问:“我与六郎孰美?”
  裹儿一边转向他的耳边,一边拿手去掐他腰间软肉,咬牙切齿压低声音说:“你们武家人又出一个不要命的?到时,我可不救你。”
  崇训疼得叫了一声,又见裹儿面有薄怒,连连陪笑,才将裹儿哄好,再三发誓说:“我以后必定谨言慎行。”
  裹儿盯着他的眼睛,略带几分撒娇说:“那板子打在背上很疼,两三天才消了肿,你可不许不当回事儿。”
  崇训心疼不已,又自悔说错了话。裹儿握住崇训的手,十指交叉,举在夕阳底下,夕阳将白皙如玉的手染上金色。
  裹儿和崇训不知为何都笑起来。裹儿想要松开,挣了几下没挣开,狠狠瞪了崇训一眼。
  崇训牵着手放在腿上,与裹儿肩靠肩看落日。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海棠树上结满了指头大小的果子,晚风徐徐吹来,夜幕垂下薄纱,二人才起身去用饭。
  幽州刺史府的日子进入正轨,这日裹儿感到肠胃不适,找大夫看诊,没想到竟然是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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