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因其奔跑后,肩膀处会慢慢鼓起,并流出赤红汗而得名。
  大宛马还皮薄,血液在血管中沸腾后,这小白马竟呈现出淡粉,才引得孙管事猜测。
  孙管事瞧着眼热得紧,想同这良马亲近一番,小马儿根本不理。
  身后跟着的马奴见状,趁她不注意,竟顾自翻身上马,想再骑马疾行,看能不能出“血汗”来确定马种。
  “你作甚!”
  莫婤扭头瞧见,大声怒斥,拳头紧攥,眼中快喷火了。
  “莫小娘子,一会儿也是要我们帮着骑回马厩的。”
  白马儿还小,成年的马奴轻松翻身上马背,对着莫婤得意洋洋道。
  瞬时,莫婤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些官差们,趾高气扬的丑恶嘴脸。
  而这边,还未等马奴拉住缰绳,小马儿一个剧烈抖身,直将它甩了下来。
  “哎呦——”
  马奴没有防备,重重地摔了个屁股蹲,爬不起来。
  莫婤忙冲过去,手脚并用打他,狠狠出了恶气,方护在小马儿前头,不让马奴们再碰它。
  小狼崽也钻出她前襟,对着马奴龇牙咧嘴,只是太小被众人当狗,没啥威慑力。
  因着前些日子的经历,莫婤死有了创伤后应激反应,伸手就掏出怀里的飞镖。
  送她过来的郑妈妈本就心疼她,见状忙走了过来,站到了莫婤身旁撑
  腰。
  “莫小娘子,信你孙叔,我亲自帮你养,绝不让人随意骑它。”
  见两方竟隐隐有对峙之态,孙管事主动站出来揽责。
  虽信得过孙管事,但怕手底下的马奴阳奉阴违,谢过他后,莫婤还是拉着小马儿离开了。
  带上剩下的一笼龙游发糕,莫婤骑着小马驹,揣着小狼崽,去了书肆。
  书肆内,王娘子还躺在原处,一面晒太阳,一面捧卷。
  正伸懒腰时,便瞧见一人一马,神态颇为相似,皆懒洋洋地过来了。
  在书肆的后院栓了马,又晃悠了一圈,仍觉此处不便她养马。
  跟着她溜达的长孙无忌听罢,便提议放于他府中养。
  但莫婤想着他那一家子乱麻,尤其是他那不省心的兄长,亦是婉拒了。
  下学后,又拉着无忌去了东市容焕阁。
  “小东家”
  “莫小娘子!”
  “这是做蟠游发糕的那位!”
  方进铺门,随着铺娘们一声声小东家,铺中众人皆望了过来,互相通气,得知她便是做龙游发糕的莫小娘子后,竟有围堵她的趋势。
  吓得莫婤拉着长孙无忌翻身上马,一溜烟跑了。
  一面奔出东市,一面将此处也划掉。
  先不说她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只说这儿多是孕妇,养马确是不方便。
  进了秋曜坊,见摆了一地的药材和染缸,莫婤头更疼了些,她堂堂一个小东家,难道真的没地养马?
  正忙着搬货的吴娘子见她这般苦恼,遂上前询问。
  最终,还是吴娘子想到了法子。
  吴娘子组建的女子护卫队,众人皆有马,便凑钱租了处马厩,就在容焕阁背后那条街。
  因这马行近来生意萧条,马厩租得价廉又宽敞。
  武娘们凑的钱还够顾专人打扫,平日间自己也时常来洗马,马厩干干净净,无怪味。
  莫婤很是满意,便也出了份钱,在这马厩中给小马儿挑了个好位置。
  安顿好小马儿,已是黄昏,无忌送她回去时,终是没忍住,出言询问:
  “这不是才顽了回来,到底怎么了?”
  “啊,怎么了。”
  莫婤装不懂,扑闪着眸,疑惑地反问。
  但长孙无忌这次并不愿让她装傻躲过去,一本正经地复问:
  “所以告诉阿兄,怎么了?”
  见躲不过,莫婤只别扭的说了今日令她不对劲的事。
  说完还自我厌弃道:
  “我是不是很坏,很伪善,我心里就像有个小本本,我一面鼓励阿娘去,一面又给她偷偷扣分。”
  长孙无忌将她拉倒一旁的石阶上,用袖子给她擦了擦,又铺开块手帕,邀她坐下,方说道:
  “阿婤在我这里,即使坏,也没关系,我皆心悦。所以你母亲约莫也遇到了这般的人。”
  “可是,可是我……我怕。”
  莫婤低声道,眼中憋了整日的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无忌未再多言,让她头靠在自己身上,为她挡住眼。
  瞬时,他便觉自己的手掌湿透了。
  莫婤也不知怎么了,她突然觉得好怕好累,比她刚穿来时还怕,比她在高府拼命立足还累。
  长孙无忌一面为她遮掩,一面拍着她的背哄她。
  怀中的小狼崽亦钻出头,接泪,又被长孙无忌按了回去。
  终是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自出事后,为了哄着周围的人,为了装作无事,她就算哭,也只允许自己哭一小会儿。
  待心中哭畅快了,莫婤方对着长孙无忌耸了耸鼻子,展颜一笑。
  见着她真正的笑,无忌一直紧绷的身子也终于放松下来。
  带着她逛花灯街,吃糖人,猜灯谜,戌时末方归。
  而此时,本应逐渐熄灯的高府,灯火通明。
  第38章
  大业二年,东都建成,杨广便已迁都。
  虽众多官员家眷仍定居长安城,但上朝却是要行至东都洛阳的。
  高老爷因是地方官员,只需每月朔日和望日参加,也就是初一和十五。
  离朔日不足五日,高老爷只能在同太史曹吃过酒后,就从长安动身前往洛阳。
  丫鬟婆子们用火笼熨着老爷的朝服,小厮们给马匹们喂草料,备车马。
  大厨房热火朝天备着干胡饼一摞、番捻头几碟、玉尖面一笸、蟹饆饠一笼,又包了些香嘴的杂碎,芦服鲊、糟腌蟹、松江鱼脍……
  青铜树形的九枝灯架,照得正厅明晃晃。
  高老爷同他儿商议了大计,又唤来了儿媳嘱咐她千万瞒下此事。
  想着待公爹在朝堂进谏此事后,食馔等物价儿必上浮,高夫人也欲先暗中囤粮。
  莫婤回府时,高夫人便喊了丫鬟翠姐儿唤她来,叮嘱她勿声张此事。
  这般不确定之事,莫婤自不会四处宣扬,遂一口应下。
  她与莫母啖谷米不多,只是想着秋曜坊众女子独住,灾日若送粮,实属太打眼了些,便同夫人商量着给她们院子也囤些。
  高夫人让忆梅去钱匣子里数了十几贯钱,让她领着吴娘子,明个一早便去。
  吴娘子也是吃瓜人,在她耳旁问了十万个为何,她也不理,只管拉她去了东市的米行。
  米行老板姓梁,身形富态,腆着个大肚,还扎了条粗腰带,上吊着串钥匙,同他那被挤出的肥肉,碰得丁零当啷。
  见来了大主顾,梁老板亲自领着她们瞧陶瓮里的米,这排是糯米、香米、籼米,那列是赤米、白粲、碧粳……
  忽而,一旁冲出个胖丫头,提着扫帚,绕着陶瓮,朝地上疯扇。
  “吱吱吱——”
  一只硕鼠逃窜而出,见状,梁老板张开胳膊,摇着身子,帮着堵,竟还让莫婤和吴娘子襄助。
  四人合力,将它围追堵截,胖丫头一把子将它敲晕,拽住它尾巴,边倒立晃荡,边开口骂:
  “死耗子,把你嚼的米给我吐出来,把你一家子藏哪儿也给供出来!”
  梁老板摸出个手帕擦着双鬓豆大的汗,同她们解释:
  “近来也不知怎的,这耗子猖獗得很,白日就敢出来偷粮。
  可能是我行今岁这米太好,你看把这畜生都馋得不行。”
  梁老板是怕她们不买而自夸,莫婤却想着,熬过冬日的老鼠还要存粮,何不是一种预警呢!
  油肆买了几大陶罐的油,还让铺主在封口的木塞上,涂了层蜡。
  盐铺称了盐,酱醋坊内清酱、鼓酱共打了半斛,酸粟又要了一斗。
  想着若发大水,淹了山林,柴火定亦短缺,价儿亦会上浮,便又去烧炭行称了几石柴薪,还要了几笼金贵的木炭。
  而在高府的赵妈妈,为着如何能暗中采买高府这么大一家子的粮食,也是想破了脑袋。
  最后,还是想到了莫婤借的木牛流马。
  她翻出最大的几辆木牛流马,将粮食装在牛肚儿内,面上罩一层肉,再盖一层菜。
  就算有人不小心揭开,也只会以为麻袋里装的萝卜、芋头等。
  最多骂几句高府人喜欢吃草,断不会怀疑到他们在囤粮。
  况且这样一来,肉菜也能多捎带些。
  因而,今年府中除了羊,农庄上来的木牛流马都拉了十来趟。
  念着羊肉价贵,想着府中的丫鬟婆子,高夫人又派人去农庄的猪圈,足足拉了七头猪。
  也不能白给了众人,算着来年要涨价,为了让高府下人们多囤些吃食,便按着现今的市价又降了一层卖给大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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