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只是因着他弟的事,想起了你爹和你哥。”
  “不止吧?”
  “他弟妹还未发作。”
  单大人胞弟死讯传来时,被一道接信儿的弟妹杜娘子听个正着,杜娘子受不住一下就晕了过去。
  找来莫母一瞧,竟有了身子,依着杜娘子给出的月信,推出了临盆的日子,现今竟已超了十余日。
  “还未生?算着时日,都有十月余了吧?”
  虽古话说是怀胎十月,但实际上这里的月是按照28日来算的,就是比正常的十月要少。
  而在现代医学里,37到42周就是足月了,超过42周就叫过期产了3。
  过期产很是危险,胎盘可能会逐渐老化,向胎儿输送的氧气和营养会减少。
  除此之外,羊水亦会减少,可能会使得胎儿肢体与羊膜相连,造成胎儿肢体断离;更会增加脐带受压的几率。
  这些因素的影响下,会出现胎儿窘迫,若未及时处理,将会导致胎儿脑损伤甚至死亡。
  莫婤亦是担忧起来,锅也顾不上管了,在心中又算了一遍日头。
  “在府中听着些闲言碎语,扰了心神罢了。”
  莫母平静地说,还帮着莫婤翻了翻炒栗子碎,怕她糊锅。
  “说了何事?有人疑您算错时辰了?”
  她听着很是不忿,跟阿娘接生这几年,见得多了大户人家疑她,虽她都用手艺打了他们的脸,但每每闻及还是愤怒。
  “说这遗腹子,不是遗腹子。”
  差些被这话绕晕,醒悟过来后深觉有瓜,莫婤来了精神,三两下将栗子酱装进琉璃罐头里头,欲认真吃瓜。
  “是有那爱嚼舌根的,说杜娘子偷人?”
  她按着大户人家惯常会传的言子,开始推测。
  莫母点了点头,有些犹疑。
  莫婤却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劝自己不要动气,不过是些没见识之人,“过期产”自古有之。
  她正念着如何催催产,莫母复而又言:
  “说是单大人的。”
  手中的琉璃罐子被吓掉,还是莫母眼疾手快帮她捞了起来。
  “不至于吧?”
  她脑海飞速运转,疯狂回忆着同单大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瞧着不像是这般渣男啊!
  “我也是不信的,但听着心烦。”
  莫母用手中的铁勺,刮得铜锅叮铃哐啷地响。
  为移开阿娘的注意力,她又把方才的疑惑拿出来问。
  “阿娘,我瞧着众娘子都站着生,为何不躺着生?”
  听着闺女的疑惑,莫母手了折磨铜锅的手,娓娓道:
  “再往前,亦有卧生的,只是用劲不佳。更怪的是,生后多高热不退,到头来难逃一死。
  因着立生如常,而卧生死者数人,大伙儿鲜少敢让她们躺着生了。”
  莫母不知原由,莫婤却在心中又骂了一遍该死的感染。
  卧生自会接触被褥床铺等,古代是没法子将这些物件彻底消毒,稳婆更是没有消毒的意识。
  寻常人家,若出现产后高热也请不了名医救治,拖成严重感染,在这没有抗生素的年岁里,也就只有一死了。
  这般,就算她设计出产床,也没法做到彻底消毒,亦没有市场,还是先将酒精倒腾出来吧。
  盘算着蒸馏出酒精要用的物件,饭后莫婤来了高夫人院子。
  “婤婤,近来有见过无忌吗?”
  高夫人正手捧着封信,见着她便忧心忡忡地问道。
  莫婤摇摇头,自她同莫母学接生后,就没法子固定在王娘子处上学了,她皆是挑平日间空闲时去,常常与长孙无忌错过,只是最近频次更高了些。
  “他阿耶似病得更重了些,应是在侍疾。”
  听罢,莫婤恍然,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大业五年,这一年长孙晟将会仙逝,只是不知在何日。
  心头一紧,长孙晟死后,长孙无忌同其母妹,将会被同父异母的兄长,长孙安业赶还舅家,也就是高家。
  她怎么把这般大的事忘了,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提醒阿兄才是!
  向高夫人求了做酒精会用到的物件后,匆忙告辞。
  因着心急,只顾往前走,她不慎撞到了从角门溜回来的高府庶子高士宁。
  高士宁抬头见是莫婤,先是浑身一抖,低头连声道歉,却不逃开。
  莫婤也不知他怎的,自那年从破庙回来后,高士宁每每见着她就是这副“小白花”的样子,但她还总是能碰上他。
  想不通,她亦懒得理这怂货,提了裙就欲出门。
  “你还是带个帷帽啊。”
  高士宁见着莫婤大摇大摆地就要出门,忙劝道。
  随着当年水祸众多难民的涌入,以及各地农民起义的矛头初现,连长安城内都乱了些。
  烧杀掳掠时有发生,官府不仅无能,有的甚同地痞流氓沆瀣一气,鱼肉百姓。
  连背靠高府的容焕阁,都时不时要交上一笔保护费,吴娘子们的日常工作更是从抓贼,已升级至保命了。
  因而莫婤这几年,很是在武艺上下了些功夫,想着就算跑不掉,也要给她掏曼陀罗子粉的机会。
  帷帽就是在这样的大隋下开始流行的,它在帽檐四周缀又一圈垂纱,长短不一,但足以遮挡脸部,又比幂篱更方便。
  莫婤现今长开了些,桃心面,腮拧新荔,颊腻鹅脂,眼型圆圆如荔枝,水滴鼻下花瓣唇,小巧艳丽,很是招人。
  虽不言倾国倾城,亦是一美人。
  听罢,也不知他为何这般好意,只掏了块麻布做面纱,将脸一裹就要出去。
  还未跨出门槛,又被高士宁拉胳膊:
  “你……你去哪儿”
  甩开他的手,横了他一眼,向他比了比拳头,见他又被吓成个鹌鹑样,方甩上了门,离开了。
  第50章
  未行至右骁卫将军府,远远就瞧见将军府来来往往许多人,应是来探望长孙晟的同僚下属们。
  快步上前,欲劳烦门卫通传。
  谁知见惯了锦衣华服的门卫,哪儿瞧得上莫婤这麻布遮面的姑娘,也不管她手中亮出的长孙氏族徽,径直赶了她,还是帮着送客的幞头管事认出了她。
  “莫小娘子,怎的来了?”
  “我来找师兄,能烦请您帮着通传吗。”
  听罢,幞头管事却踌躇着,很是为难。
  这几年,他没少沾着长孙无忌的光,吃些莫婤做的美食,自是该帮她的,却还是吞吞吐吐拒绝道:
  “主子在老爷房中侍疾,他兄长们皆盯着他,出不来啊!”
  “已是这般严重了?”
  莫婤听着心头发凉,长孙无忌连出门都难,就算将消息递给了他,他又要怎么筹划呢?
  但现下管不了这么多了,除了提醒他早做打算外,若是她能同长孙无忌见上一面自是最好的。
  想罢,莫婤拉着幞头管事去了街旁的算卦铺子,赁了笔墨纸砚,写了首狗屁不通的诗,让他帮忙带给长孙无忌。
  这诗里头是他们才能看懂的加密语,这还是她和李世民想出来的法子。
  别看李世民小小年纪,对军中之事却是颇为了解。
  自容焕阁后院建了亲子乐园,还弄了个大大的沙坑后,每到容焕阁打烊,她需要清点盘账的日子,李世民就会拉着长孙无忌将沙坑当战场,在里头行军布阵。
  谁能拼得过天策上将啊!
  无忌虽大李二郎好几岁,仍对弈不了太久,就败下阵来。
  李二郎还是招猫逗狗的年纪,也是欠得慌,时不时还要调侃无忌确实武学天赋一般,恼得无忌时常撂挑子,只好将她拉去凑数。
  她本是算账累了,想歇会,现今却还要换种方式费脑子,烦闷之下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借着她不懂排兵布阵的由头,一通乱来,直把李世民逼得手足无措,眼瞧着就要自闭了。
  脸上方扬起得逞的笑,谁知这一顿操作反而让李二郎燃了起来,死活缠着她,非要将她教会。
  为了转移他心神,莫婤就拉着他们琢磨了一套他们三人的独家密语。
  但顺完密语后,又被李二郎以要熟练掌握为由,逼着她又陪他玩了一个时辰。
  后来,她实在受不住了,举起巴掌,欲又要抽他后脑勺了,他才放过她,却又哄着一旁看戏的长孙无忌上场。
  没曾想,这般快,这密语就被用上了。
  幞头管事见此,自不好三番两次地推脱,挠挠头,将信好好藏进了衣袖内,闪身回了右骁卫将军府。
  直到望不见他背影了,莫婤方忧心忡忡地回了容焕阁。
  现今的容焕阁,可是大变样了。
  前头并入了当初的武器铺子,地盘翻了一倍不止,门脸更是气派。
  阁门朱漆髹饰,其色殷红,高大沉厚,扉上嵌有金兽门环。
  绕过琳琅满目的产后用品架,穿过四五道珠帘,就入了后院。
  后院连通了马行,成了个亲子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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