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以为他在说我派不上用场，然后就听到他补了句，“那我来就好了，春野你负责品尝，可以吗？”
  我缓缓眨了下眼睛。
  虽然我非常乐意，但：“……这…这不好吧？”
  竹取抬头一笑，耳朵有点红：“这有什么，品尝也是做出美味食物的关键一环呀。”
  我煞有其事地嗯了一声。
  竹取拿了一个完好的鸡蛋，细致地将蛋清和蛋黄分开，动作流畅而熟练。
  因为学校提倡学生在烘焙课上的参与感，所以没有配备电动打蛋器，我自觉把手动打蛋器拿过来，用力搅合蛋清。
  竹取贴心地拿了一块干净抹布垫在大碗底下：“这样稳一点，好使劲。”
  “谢谢。”
  “不用客气。”
  我不知道回什么，就没言语，低头认真打发蛋清。
  竹取也没说话了，默默处理蛋黄。
  不过我搅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最后还是竹取接手。
  我们这组进度很快，等其他同学刚把烤盘放进烤箱里，我们的蛋糕皮已经做好了。
  竹取穿戴好手套，取出烤盘。
  他把蛋糕皮摊在保鲜膜上，等散了一会儿热，侧头问我：“组装的工作春野你想要自己动手试试吗？”
  我愣了一下。
  竹取微微一笑，摸了摸鼻梁，腼腆道：“因为我看到网上说，女孩子做糕点只喜欢最后组装的部分，所以想问一下你。”
  我摇头：“不用。”
  因为没弄过，虽然看上去很简单的样子，但是万一搞砸了，前面烤的这么好的蛋糕皮，还有恰到好处的奶油都不完美了。
  我把奶油装进裱花袋里，递给他。
  竹取很擅长做蛋糕，每一步都很熟练，最后的成品也很漂亮。
  一个大蛋糕卷被他均分成几份，留了两块摆在塑料盒里当做课堂作业，其他的他都推到我面前。
  竹取：“我记得春野同学很喜欢吃甜食。”
  我记得我跟他没什么交流来着。
  难道是我上次吃曲奇的时候太狼吞虎咽了？
  于是我故意停顿了30秒，矜持地拿起一块。
  咬一大口。
  竹取含笑：“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我：“没有，好吃。”
  我说的是实话，真的很好吃。
  平价蛋糕店里都买不到的水平。
  竹取眸光一闪，耳根子红透了：“那以后……可以多给你做。”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是在耳语。
  我张开的嘴巴一顿，拿着奶油抱抱卷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
  脑子里飞速思考着这句话的严肃性。
  虽然我觉得一般人跟我说这句话就是客套，但他的语气太……奇怪了。
  抱歉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反正就是有点……黏黏糊糊的。
  思考了几秒钟，我放弃继续吃甜点，腾出嘴来回应。
  我认真：“不用了，我妈不让我多吃。”
  再补充：“半个月吃一次就可以了。”——烘焙课半个月一次。
  竹取润本来有点低落，听了后半句又愉悦起来：“那……以后还会搭档的对吧。”
  我：“……随缘？”
  也不一定非要搭档，这是课堂作业，跟谁一组都会有成品的。
  竹取润：“……”行吧。
  见他没说话了，我终于得空吃东西了，把手里的抱抱卷塞嘴里。
  竹取润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这里，有奶油。”
  应该是刚刚吃太大一口蹭到了，我抬手摸了一下：“这儿？”
  “不是，左边一点。”
  我拿指腹抹了一下，依旧没抹干净。
  竹取润：“还有一点，再左一点……过了。”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想给我擦。
  我下意识侧脸避让。
  竹取润的手被晾在空中。
  而我在侧过去的瞬间，竟然奇妙地对上隔着几排的齐木的视线。
  暗色眼眸半阖，眼神平淡如水……但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心里冒出来几个问号，但是没多想。
  普普通通的对视，我随即回过头来。
  没发现尴尬的气氛，我从竹取指缝里把纸巾抽出来，胡乱在脸上摸一把。
  我：“谢谢。”
  空中的指尖蜷了蜷，不着痕迹地收回，竹取润安静地笑了一下。
  过了会儿，他状似无意地开口：“早上春野同学有收到什么……”
  还没说完，就被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
  目良千里眼冒金光地走过来：“啊竹取，春野！你们的作品看上去好好吃啊！我能尝一口吗？”
  嘴里说着问句，但手里的动作却不慢，已经伸向装着甜点的盘子了。
  竹取润好像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我手疾眼快扑过去，护在怀里：“只许拿一个，我给你拿。”
  上次她也是客客气气地询问……结果我们的课堂作业都差点被一窝端了！
  顺利拿走一块的目良同学继续嚯嚯下一组去了，我们组的成果得以保存。
  我把盖子盖好，抬头：“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竹取默了一瞬：“……没什么的。”
  等我吃得差不多了，烘焙课也结束了。
  我意犹未尽地摸摸肚子，这样的课程真的不能再多点吗。
  上次写的［学校课程建设性提议］学校也没有采纳！
  *
  放学回家。
  到家门口时，我照例挥手：“拜拜。”
  结果一摸兜，大门钥匙不见了。
  可能是放在抽屉忘记带回来了，老妈还没下班，大门紧锁着。
  我回头，齐木还站在原地，双手放在兜里，他侧头看向我，耳廓和侧脸被夕阳染成橘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是一个等我开口喊他的姿势。
  我：“没带钥匙，我先去你家写会儿作业可以么？”
  齐木迈腿：“走吧。”
  到他房间里，他又搬了个凳子坐在我旁边。
  我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拉开拉链，掏我的数学作业。
  书缝里滑下来一封粉色的信，滑到齐木手边。
  齐木拿起来：“这是…情书？”
  我：“或许吧。”
  “这样。”随意地应一声，齐木伸手递给我，低头翻动自己的课本。
  信是早上在鞋柜里的那封，当时随手放进书包里没处理，现在正好回复一下。
  我拆开，里面是一张有花纹的折纸，落满清隽的字体。
  没什么新鲜的，内容浓缩成三个字就是“喜欢你”，四个字就是“我喜欢你”，五个字则是“我很喜欢你”。
  落款是……竹取。
  只有姓，没有名字，但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我只认识一个竹取。
  像看作文一样看完了，我摁出笔尖，正要写的时候，齐木忽然开口：“…你打算回复什么？”
  我抬头，齐木敛下眼睑，目光平静地落在手里的课本上，没有看我。
  他肩背端得笔直，眉眼藏在额发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我落笔：“当然是谢谢。”
  齐木迟疑：“…没了？”
  我已经写完了，原模原样封装，塞回书包里。
  我：“……不然？”
  我转头，学着他的语气。
  齐木：“……”
  齐木合上手里的书，肩膀松下来，拿手掌支着下颌。
  抬掌的动作把他脑袋撑起来，脸仰起，眉眼被窗台头进来的光照亮，暗紫色的眸微眯。
  我凑近：“……你又在笑什么？”
  齐木被我的动作惊了一下，收手后撤，拉开一点距离。
  剥开书桌上的糖含进嘴里，齐木手指揉着糖纸，平静道：“有么。”
  我：“有啊……嘴角上扬0.01度。”
  我比划了一下手势。
  “……”齐木压平唇角，眸子瞥开，“错觉罢了。”
  “什么味儿的？”他吃糖的动作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盯着他鼓起的脸颊。
  齐木不自在侧头，将硬糖咬碎：“薄荷。”
  “那我不吃了。”
  “……”
  齐木：“那你喜欢什么味道？”
  我思考一番：“……不知道，除了薄荷味？”
  齐木后仰，靠在椅背上，收拢掌心：“那你猜我手里的是什么味，猜中了就给你。”
  视线从齐木的脸上滑至他紧握的拳。
  我肯定：“没有东西，我刚刚都没有看到你拿糖果。”
  齐木手掌捏紧，硬糖纸发住吱嘎的声音。
  我：“……”
  失误了。
  我狐疑：“……橘子？”
  猜完，齐木楠雄也没有说对错，手心动了动。
  我把手捧上去，提醒他：“你现在应该摊开手了。”
  齐木抬眸盯我一眼，张开手掌。
  一颗橘子味的糖果坠落在我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