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简直啼笑皆非。
  到这个时候,赵思洵若还不明白皇帝是故意将他推到明面上,就是个傻子。
  他隐隐有个猜测,只是一直未得到证实,直到大庆派出使者来到南望。
  当日宫中设宴,替大庆使者接风洗尘。
  曾经这种宫宴,赵思洵要么不来,要么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吃吃喝喝看歌舞,瞧着众人逢场作戏之后,便可拍拍屁股走人。
  可是如今拜皇帝所赐,今日他的位置在最显眼之处,乃是帝王之下,谁都看得出来夷山王的圣眷有多浓厚。
  歌舞过半,酒过一旬,大庆使者起身,准备递交国书。
  翩翩彩衣的舞女安静退场,殿中所有重臣及皇亲都不由地望向中央,脸色凝重,在这紧张的局势中,谁都在猜测庆帝派出使者的目的,唯有一些人的目光却瞥向了赵思洵。
  一个小太监接过国书,呈至望帝的面前,此刻大殿之中安静无声,大庆使者看着后者翻阅,脸上带着虚假的笑,耐心等待。
  赵思洵望着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他很肯定今日就能知道望帝虚假面容下的真正目的。
  “啪——”
  在他放下酒杯的那瞬间,殿中传来了一声脆响,却是望帝将这份国书拍在案上,愤然起身,眼露怒火,“岂有此理!”
  一时间殿中落针可闻,所有人不禁正襟危坐,同仇敌忾地看着站于中间的大庆使者,似乎就等帝王一句话,将人拿下。
  赵思洵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并不关注,他的目光就落在望帝手下的那份国书上,只见按在上面的手指指节泛白,似乎在极力强忍。
  “父皇,究竟发生了什么?”大皇子问道。
  所有人都望着天颜,望帝的目光一一扫过殿中之人,在一个深呼吸之后,才缓缓地坐下,然后冰冷冷地看着中间有恃无恐的大庆使者,冷然道:“若要共商联合御北之事,何须各国皇子入庆,朕自会派朝廷重臣前往,岂不更好?”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恍然,接着窃窃私语起来,而赵思洵则什么都明白了。
  皇子入庆……指的是他吗?
  大庆使者笑道:“皇帝陛下,谁都知道呼延默战败云霄宫宫主,中原武林无人可挡。北寒实力之强,非举四国之力不可战胜,吾皇陛下请各国太子入粱都,一是为了共商此事,二也是表此同气连枝的决战之心。要知道真打起来,我大庆可是直面北寒,替各国守住国门,是以不得不多考虑些,还请见谅。”
  说着见谅,可是哪有一丝歉意。
  “中原武林无人可挡?”突然大皇子冷笑道,“不尽然吧,至少我护国仙师与呼延默还未一战。”
  “哈哈……”大庆使者望向一处端坐的白发老道士,直接就问,“敢问清虚掌教段真人,可有把握打败呼延默,替中原武林挣此颜面,挫一挫北寒这嚣张气焰?”
  这一问,在场所有人包括望帝都不由期待地看着段平沙,“仙师?”
  然而仙风道骨的清虚派掌教却面露苦笑道:“皇上,贫道惭愧,我与上陵学宫孟宫主的功力在伯仲之间。”
  然而孟曾言已经败给了呼延默!
  众人顿时默然,大庆使者扯了扯嘴角,抬手拱了拱,“看来下官说的没错。”
  “不还有你们三花国师吗?呼延默一路挑战中原高手,怎独独忘了大庆国师,是怕了,还是另有计较?”孙太师状若恍然道,“对了,北寒佛子是贵国皇帝的座上宾,既然大庆与北寒交好,却暗地里派使者联合三国反水,怕是有失厚道,不合适吧?”
  孙太师连讽带刺的话,令朝臣连连点头,附和不断。
  大庆使者不以为然,“贵国消息灵通,下官佩服,不过却还是有些滞后,吾皇陛下发现北寒狼子野心,已经驱逐佛子,以表决心。”
  “那又如何?”
  大庆使者笑了笑,接着朗声道:“南望皇帝陛下,吾皇以为不管中原如何割据交战,那只是兄弟之间的矛盾,但是北寒乃异族,若他们入主中原,必然不会善待中原百姓,孰轻孰重,还请陛下斟酌。”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说话虽好听,可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像极了三皇子之前对赵思洵的虚伪亲近。
  望帝听此,眼神带着一丝危险,“若朕不同意,待如何?”
  大庆使者似乎早知有此一问,一点也慌张,不缓不急道:“吾皇陛下曾言,虽是兄弟,却已分家,若无法同仇敌忾,那便各自安好。”
  什么叫各自安好,这话,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全场再一次寂静。
  赵思洵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这质子是不入也得入!
  其实早在望帝出现新雪殿的那一刻,这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几个儿子,独独选中了他。
  赵思洵面无表情地又喝了一口酒,为这塑料到极致的父爱干杯。
  “皇上!”
  “父皇!”
  忽然传来几声惊呼,却是那头望帝再也不愿坐下去,蓦地站起来,不顾众人相劝沉着脸色大步离去。
  赵思洵跟着看过去,正好与望帝的视线撞在一起,他看到了皇帝眼里的不甘和愤怒。即使早有所准备,真到了这一刻,这无能为力的屈辱还是让皇帝难以接受。
  这场宫宴中途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洵:爹,做一下亲子鉴定,我不信是你亲生的。
  第08章 野心 他不要当无力挣扎的棋子,他要做搅弄风雨的棋手!
  赵思露听到这个消息,正着急地等着赵思洵,一看到人,忙迎了上去,“哥……”
  赵思洵身上带着酒气,看着自家欲言又止的妹妹,不禁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问:“都知道啦?”
  赵思露向来大大咧咧,可如今眼眶和鼻子通红,可见已经狠狠哭过一次,如今再看赵思洵强颜欢笑的模样,眼泪哗啦又控制不住掉下来,一把抱住兄长,呜咽道:“哥,父皇怎么能这么对你?那么多的皇子,凭什么要选你!”
  赵思洵抚摸着妹妹的后背,心说是啊,那么多年都不闻不问,轮到这要命的事情,又凭啥选他?
  可是答案又很清楚,因为其他的儿子,皇帝不舍得。
  自古皇子为质,能平安回国者寥寥无几,多是在爆发战争之时成为敌国威胁母国的一枚重要棋子,一旦被后者放弃,这下场不是苟延残喘成为泄愤工具,就是祭了军旗拿来示威。
  如此悲催,他究竟招谁惹谁了?
  赵思洵有些茫然,虽然心底早有准备,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很难过,也很惶恐。
  “我去求父皇,把我送去和亲吧,笼络谁都行,只要别让我哥哥当质子!”赵思露从小到大除了在练武上吃尽苦头,其他方面没受过什么委屈,都是因为有赵思洵护着,相比起望帝,赵思洵更像她父亲,为了哥哥,她什么都可以做!
  她红肿的眼睛迸发出坚定的光芒,看着昭阳殿的方向,放开了赵思洵。然而还不等她迈开脚步,却被赵思洵一把扯回来。
  “哥?”
  赵思洵摇头,“没用的,露露,就算让你和亲,也改不了我去大庆的事实。”
  一个不够,说不定还得搭上另一个,那又何必呢?
  赵思露咬着唇,满目不甘,“我不要……”
  这岂是要不要的问题?
  “封王,封地,恩宠,赏赐……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甜头给足,接下来卖命似乎也说得过去。
  “那我们封地不要了,封王也不要了,所有的东西都还给父皇,恢复原样,行不行?”
  这简直是气话,赵思洵摸着妹妹的脑袋,哑然失笑。
  皇权父权之下,没有人权,更没有道理可言。
  犹如今晚的大庆使臣,话说的再冠冕堂皇,最终还是掩盖不了其霸权的本质。
  而南望就是他,再多的不愿,也只能服软遵从。
  赵思洵将门关上,让高山守在外面,然后带着赵思露走进屋内。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将溢满胸口,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懑给释放了出来,不至于让理智跟着一同淹没。
  气氛太过沉重,那口气混杂着酒味弥漫在空中,他不由地吸了吸鼻子,问:“我是不是很难闻?”
  都什么时候还开玩笑,赵思露瞪着他,俏丽的脸被眼泪染得晶莹,委屈得一塌糊涂。
  “好妹妹,我有点不舒服,你给我倒杯水吧。”
  赵思露听着,顾不得生他的气,立刻抬手抹去眼泪,抓起茶壶利索倒好,将水杯递到赵思洵的手里,见他一口一口喝着,又抿了抿唇问:“那,那我让人再去备点吃的?”
  真是贴心小棉袄,没白疼。
  赵思洵含笑点头,“晚宴我没怎么吃东西,光喝酒了。”
  赵思露于是开了门,守在门外的高山听着吩咐二话不说就去准备。
  她对着门外待了一会儿,将自己的心情整理好,她知道赵思洵已经够心烦了,不能任性地再让哥哥担心,一直到能够心平气和,她才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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