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薛晟仔细观察谢放神色,见对方当真是在说笑,方才松一口气。
  人同人之间相交,最忌互相猜疑。
  一旦猜忌生,便生间隙,到时候便难免会矛盾丛生。
  薛晟正色地道:“南倾于我有知遇之恩,只要你肯用我,我定然是不会离开隆升的。”
  谢放失笑着摇头:“隆升太小,他日你若是有更大的机缘,尽管去。我一定替你开心。快别站着了,坐。不然我一直仰着脖子,脖子还怪酸疼的。”
  说着,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
  无论南倾如何待他,在薛晟心目中,对方既是自己的朋友,亦是自己的老板,面对南倾,总归是有些拘谨,生怕会失了礼数,反倒教南倾心里头生了芥蒂。
  见状,薛晟自是不好意思再站着说话。
  他在谢放对面的椅子坐下,也有了说笑的心思,“隆升还小?莫不是在南倾心中,我得叱咤繁市?”
  “何尝不可?”谢放唇角扬笑,他给薛晟倒了一杯茶,“明诚你有这样的实力。”
  薛晟将茶接过去,只当谢放是在打趣他,也笑了,“南倾莫要捧杀我。”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么?
  他是对金钱、账目较为敏感,若要论起做生意,只怕未必那么擅长。
  旁的不说,但就说这开酒楼,若不是阿笙提前提点了他,他只怕盘店的那会儿就掉人挖的陷阱里头去了。
  谢放给自己倒了一杯,瞥见茶几上精致的雕花木制食盒,“你这给我带什么来了?”
  浅啜了口杯中的茶,薛晟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将食盒给打开,“喔,这算是西洋糕点?叫奶油蛋糕,在繁市的一些洋人餐厅可流行。同咱们的传统糕点不大一样,这奶油一吃进嘴里,像是直接在嘴里化开,真心怪好吃的。我今日不是去了思远路了么,就顺道去附近的的西餐厅买了块蛋糕。”
  谢放没说他学生时代留过学,西洋人的玩意他都尝过,只是仍旧配合地用叉子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薛晟见谢放喜欢,便高兴地道:“你若是喜欢,回头我们叫上阿笙还有方掌柜……这样,你这次抵达繁市,我尚未给你接风洗尘。我们便去那家西餐厅吃一顿如何?那家西餐厅也不止是只有西餐,他们的厨师也做咱们的传统吃食,我尝过,味道也很是不错。”
  谢放放下手中的叉子,“不必这般兴师动众的,你不是说打算酒楼开业时间按就选在中秋前么?中秋距离现在也没有多少日子。
  我此番南下,北城公司的几位元老也跟着我举家来了繁市,到时候我在酒楼置办一桌,算是给大家伙接风洗尘,也请隆升的几位骨干一起,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顺道也见见咱们隆升的新人,同大家伙见个面。”
  薛晟一听,兴奋地道:“南倾你这主意好!好,那便这么定了!”
  谢放唇角噙笑:“那你可要抓紧时间了。”
  “一定,一定。”
  谢放问道:“酒楼名字定下了么?”
  提起酒楼,薛晟来了精神,“我想好了,就叫长庆楼!你先前不是在书信当中提过,对于长庆楼歇业一事,方掌柜同阿笙心里头一直有遗憾,反正那酒楼原先名声不好,总归是要另外起个名。
  我对给酒楼起名这事着实不擅长,便想着,不若就叫长庆楼。长庆楼的寓意也好,长长久久,喜庆延年。南倾觉着如何?”
  长庆楼的名字,自是极好的。
  难得的是,明诚这般有心。
  谢放给薛晟敬了一杯茶,“我替阿笙还有方叔,多谢你。”
  保留长庆楼的招牌,于阿笙同方掌柜的而言,又岂止是弥补遗憾那般简单。
  薛晟忙道:“本就是皆大欢喜之事,何谢之有。”
  …
  思远路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渐渐染上。
  繁市的秋天姗姗而至。
  “噼噼啪啪——”
  “噼噼啪啪——”
  阿笙双手捂着耳朵,站在二爷同薛先生之间,眼睛晶亮,高兴地看着酒楼前精彩的舞狮表演。
  “来,阿笙,你将咱们酒楼的红布给揭开。”
  薛晟将手中遮盖店招的长红绸,递给阿笙。怕他听不见,特意扬高了音量。
  阿笙在薛先生同他说话时,捂着耳朵的双手便已拿下,他慌忙摇着头。
  这酒楼虽说是他薛先生一起开的,往后经营的人是他,薛先生并不常在,可薛先生到底是出了大头的那一个,这种揭彩一事,应该由薛先生来才好。
  不等阿笙比划着解释,薛晟不由分说地将红绸递到他的手里,“这酒楼里里外外,可都是你同方掌柜一起操持的,装修的稿图还是出自你之手,这个彩头须得阿笙你来揭。
  阿笙方要递回去,只听二爷道:“阿笙,明诚,这酒楼既是你们一起合伙开的,不若两个人一起?”
  薛晟当即道:“南倾这主意好!”
  边上,方庆遥亦笑着同阿笙点了点头。
  这种大喜的日子,自是不好扫兴,何况揭彩是好事,阿笙也便未再推拒。
  薛晟同阿笙分别站在店门口的两侧,一人握着一端,方庆遥高声道:“我喊三,二,一,薛先生你同阿笙两人记得同时松手啊。”
  得到两人的肯定答复后,方庆遥清了清嗓子,“三,二,一……”
  阿笙同薛先生两人同时将手中的红绸往下拽——
  “长庆楼”那熟悉的三个字,随着半空中那一抹红的飘落,清晰地映入阿笙的眼帘。
  第265章 一片心意
  阿笙微仰着头,愣在了原地。
  回过神来时,“长庆楼”三个字已经被泪水模糊。
  一只手搭在阿笙的肩上,轻轻捏了捏。
  不必转头,阿笙也知道是二爷,他赶忙低头擦去颊上的湿痕。
  这般大喜的日子,自是不该哭的,应当笑才是。
  “阿笙,这长庆楼三个字,可是南倾亲手书(写)……”薛晟的话说至一半,瞧见了阿笙脸上的湿痕,先是一愣,片刻,笑着将方才说的话给说完,“南倾亲笔题字,可以说是诚意十足。可是惊喜坏了?”
  阿笙原就怕被人知道他哭了这件事,怕难为情,可薛先生这般一打趣,顿觉没那般尴尬了。
  他红着眼眶,用力地点着头。
  其实,方才红绸揭下来的那一刻,他亦是一眼便认出了二爷的字。
  想起先前问过薛先生酒楼名字可否心中已有思量,薛先生当时回他,已经想好了,却并未告诉他酒楼的具体名字。现在想来,定然是二爷同薛先生两人事先商量好了,要暂时对他同爹爹保密,薛先生当时才没有同他说。
  薛先生同二爷的目的,便是为了此刻的惊喜。
  这叫他如何不感动?
  薛晟见自己同南倾的安排起了效果,心里头自是也欢喜,“惊喜便好,惊喜便好。”
  …
  “长庆楼?这里从前不是繁市大饭店么?”
  “说是换了老板了,就连店里装修,都跟过去不一样了。是彻底改头换面了。”
  “噢?那我可得进去看看。”
  “走,我们进去点几个菜,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原先的上海大饭店虽说名声不好,可名气大啊!
  有市民见上海大饭店换了老板,还改了名字,难免有些好奇。
  “来,几位爷,大家里头请,里头请啊。味道,保管各位满意!”
  薛晟听见几个市民的议论,忙迎上前。
  薛晟同二爷还有阿笙都商量过,阿笙不会说话,酒楼开张的前一个月,得多劳烦薛晟帮忙招待新客,阿笙负责招待老客户,如此,对于客人而言,不至于太过唐突。
  倘若薛晟当真不得空,方庆遥也会帮着招待。
  等到客人们渐渐地熟悉了阿笙,自然便会向先前在长庆楼那样,习惯阿笙不会说话,甚至还能瞧得懂阿笙的手势。
  …
  “多谢二爷,二爷有心了。”
  谢放眉峰微挑,“谢我什么?”
  阿笙比划着,“谢谢您的题字,还有您同薛先生的一片心意。”
  二爷在书法上亦颇具造诣,从前在符城,便经常有人上春行馆向二爷恳求墨宝,是哪怕不署名,若是出摊也定然会有人欣赏的水平。
  谢放在他额头上轻弹了下,“对我还用得着这般见外?”
  阿笙脸颊一红,下意识地看向爹爹的方向。
  奇怪,爹爹呢?
  阿笙定睛看了看,方才瞧见爹爹背对着大家,抬手似是在拭眼角。
  阿笙一怔。
  他比划着手势,同二爷“说了一声”,走过去,轻轻地搂了搂爹爹的肩膀。
  父子两人一同仰起脸,地望着眼前的“长庆楼”三个字,思绪复杂。
  阿笙比划着,向爹爹保证,“爹爹,您放心,我一定会让繁市的百姓,都知道咱们长庆楼这个招牌的。”
  闻言,方庆遥眼圈一热,险些又要落泪,“爹爹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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