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乔忆亭这才艰难地转过头去惊觉地望向曾有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情感,有些迷茫有些慌张,却从中分辨不出来一丝相信的眼神。
  “师弟,你听我说,我一直都是我,是我在一直陪着你,我……”
  他的牙齿一直在打颤,好不容易才从唇缝中挤出这么一截话来。
  因为他有些害怕,他不敢保证,曾有然会怎么看待他,也有些害怕方才音容所问,“陪伴难不成抵不过仇恨吗?”
  他很想过去抱抱他,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被这桎梏束缚着。
  “乔忆亭,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容器,支无祁已经等不及了,待他拿回力量,定会助我重登辉煌。”
  眼前的曾有然不说话,音容也沉默不语,石凯更是像疯子一般,做着春秋大梦,而乔忆亭在他说出夺舍那一刻,便已经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了。
  哀莫大于心死,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知道是被这水冻的,还是被这孤立无助的境况所冻的,他闭了闭眼,让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下去,再次抬眸后缓缓开口,“好,我自愿献祭给支无祁,直接来吧。”
  “师兄!”
  他终于听到心上人应该有的情绪波动,可是他却不知道,他口中的师兄,到底是谁了。
  “我信你的,我相信你的,师兄!”
  他不敢看一旁挣扎着的曾有然,甚至余光都在躲避,他只是擎着头盯着疯魔的石凯,“我有一个条件,将师姐和师弟都放出去,我配合你,做你想做的。”
  石凯脸上闪出一丝不可置信,接着露出森森白牙,“你会有这么好心?”
  “我不像你,言而无信。”乔忆亭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声音冷冷地,异常决绝,“我说有,就是有。”
  “好说。”只见石凯轻轻挥手,冰冷的水便不再继续上涨,而是慢慢退却,露出底下捆绑着他们的树藤。
  “轰隆”一声,曾有然挣开缠绕着自己的树藤,大步流星地朝着乔忆亭走过去,“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六师兄。”
  突然的变故,激怒了原本正得意的石凯,他掏出扇子又要给擅自出逃的人来上一下子,却都被气头上的小子挡了下来。
  甚至曾有然眼皮头没有抬一下,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挥袖将石凯送出去老远。
  乔忆亭看着周身燃起的火焰,将树藤烧得四分五裂,变成灰烬,一抬眼便撞进曾有然猩红的眼中。
  “我只知道,是谁一直陪着我,又是谁一直对我好,带我尝尽世间温情,与人间百态。”
  “你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你就好。”
  骨扇伴随着凄厉的笑声,朝着两人飞过来,音容抽出玉簪化为的长剑,将那骨扇拦了下来。
  飘落的骨扇顺势转回石凯的手中,拍了拍手,“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两位师弟,两位断袖师弟,呵呵。”
  音容长剑一抖,挽出剑花,“管好你自己就行!”
  只听石凯冷哼一声 ,再次振翅而飞,先是朝着音容的方向而来,从翅膀上散落下来的黑羽如同密集的雨滴,再加上他胸前的血洞,流出来的血水夹杂在纷飞的黑羽之中,让人应接不暇。
  乔忆亭原本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毕竟刚才曾有然那番不为所动的眼神实在伤人。可现在,他忽然就没有那般从容了,只是因为少年人方才那一句,“是你就好。”
  纵然现在的他抵挡着烦人的黑羽,可余光却黏在曾有然身上,只怕他再做出什么疯魔之事。
  也不知石凯的真身到底是什么东西,即使将自己转成陀螺,竟然心细如丝,发现乔忆亭的一心二用。二话不说,接着朝着他飞奔过去,“师弟看来是要反悔了!”
  尖锐的爪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柄软剑截住,“二师兄,说来,我们还没有真正过过招呢。”
  石凯眉头一拧,刚想收回手来,却被一只带着热流的手拽住,随后乔忆亭带着剑光袭来。
  明明石凯正处于下风,可乔忆亭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剑式未停,可还未触碰到人,只见那乌黑丑陋翅膀再次伸展开来,一边朝着自己包裹,一边朝着乔忆亭扫过去。
  眼看两人就要对上去,曾有然担心极了,另一只手一松,接着蓄力,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石凯送出一掌。
  虽有翅膀护着,但曾有然那一掌使了十成十的力气,石凯被震地向后撤去,翅膀经过曾有然脸颊的一瞬间,在上面留下长长的划痕。
  有血冒了出来。
  而乔忆亭因为攻击目标的消失,猝不及防地向前闪过去,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趁着石凯还没反应过来,再次掐诀,驱使他的两柄剑向其奔过去。
  他喘着粗气,戾气已经裹满整个眼睛,看着道道剑气剑光纵横,势必要将人拿下,直到云破穿透石凯一边的翅膀,将其钉在地上后,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随后,他扶起受伤的音容,步履蹒跚的走到曾有然身边,满脸心疼地望过去,“怎么不躲着点儿?”
  “不疼的师兄,有师兄在身边就不疼。”
  “瞎说。”乔忆亭看了看自己满身血迹的衣衫,找不出一块儿干净可用的布条,也不敢用手去摸,只能蹙着眉头盯着他。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心说,“这不是破了相了吗……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三人仅仅是得了一瞬间的喘息,忽然间,身后又传来振翅的声音。
  他以为石凯已经是黔驴技穷,本想再一次驱动云破将人再一次钉回去……
  “小心!”
  石凯幻化出来利爪,直接嵌进曾有然的后背里,只见那爪子一松,曾有然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乔忆亭原本就扶着音容,被曾有然一推,连带着音容也摔倒在地,他急忙将人扶起来后,手脚并用地朝着微微发抖的少年奔过去。
  “一个个的,非得替我挡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曾有然不敢看他,只能努力忍受着背后传来的剧痛,脖颈间的青筋清晰可见,大大口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怕他碰到你……”
  怕一不留神,你就被夺舍。
  完整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甚至经过脸上的那道疤痕,细密的痛楚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乔忆亭忙不迭地去掰过来他的脸,视线不住地在他的发白的脸色上滑动,“傻啊你,他既然要用我,肯定不可能让我死啊,倒是你,你死了怎么办!”
  你死了要重开不说,难道我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然后自己再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重来一次吗?
  曾有然不知道他的话还有两重意思,他只觉得是自己在这六师兄心中格外重要,好不容易扯出一丝笑来,可嘴唇却仍在抽搐着。
  他笑得相当难看,话却说的相当漂亮,“师兄不让我死,我怎么敢死。”
  石凯像是胜券在握,立于高处,任凭翅膀像是破烂一般扑扇在身后,冷眼看完两人的深情戏码,才缓缓开口,“可是已经答应过我的事情,又怎么能再反悔呢?”
  说罢,他再一次振翅而飞,裹挟着冷风,朝着几人袭来。
  曾有然再一次将人推开,自己迎上去,乔忆亭被推了个跟头,手掌一撑旋即起身,召出双剑,踏着剑光朝着两人追过去。
  这雾气弥漫的地方不知又多高更不知有多宽,只是看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乔忆亭在嘈杂的打斗声中辨别出曾有然的声音。
  “我愿意被夺舍,二师兄,让我代替六师兄吧。”
  各种法术在这其中飘荡开来,少年人轻飘飘的话,让乔忆亭的心一沉,“不可!”
  石凯更是没有给曾有然机会,“你这烂命,我看不上!”
  随后,乔忆亭再次听见少年人略微沙哑的嗓音,不屈不挠,“好,想要带走他,除非我死了。”
  而另一人则是冷笑,“你本来就该死!”
  忽然间,一阵怪风袭来,乔忆亭抬起袖子挡住这怪风,放下袖子后,整个黑雾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本想喊一喊他们,可环顾四周后苦笑道:“也好,出去后 ,二打一石凯可就不一定有胜算了,他们的计划应该可以正常实行吧,希望他也能做到我所说得事情。”
  紧接着,他叹了口气,厉声喝道:“现身吧!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了!”
  雾气就像是梦中的虚无,在这之中还能听见回声,他感受到自己额间的印记越来越亮,而远处好像也有什么在闪着光芒。
  他疾步而行,朝着亮光的地方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那发光的竟然是把扇子,还是石凯手中的那一把骨扇,他将其捡起来,想要看看那奇怪的花纹,心中想的却是,“太好了,石凯没有了法器和佩剑,师弟他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扇子,他一挥手,云破即刻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掂了掂手里剑,朝那花纹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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