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他面罩寒霜,拂袖而去。
百里枢脸色涨红,扭头冲他吼:“柳寒烟你就继续装,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后头有你哭的日子!你再清高,最后还不是被摄政王捏蚂蚁一样的任意玩弄?”
柳寒烟震了下。
背脊挺得笔直,大步离开。
只是这深秋的阳光,终究是刺痛了他的双眼。柳寒烟逼退眼中泪意,行尸走肉般回了柳府。
“公子怎么样,摄政王有说什么时候借粮吗?”他一回去,青儿墨玉迎了前问,看见他摇头,两人表情也变得灰白。
他们也是从凌水跟着主人来的苍云。
他们的家人也在凌水。
他们五年没见过亲人,如今家乡的亲人生死难料,怎能不急。
“难道他只是在戏弄公子?”三人去到书房,关了门,墨玉才终于愤愤出声,“公子,你可不能陪了夫人又折了兵啊!”
柳寒烟坐在书桌前,撑着头。
想了想摇头,“高隋虽是素来厌我,但他不会在这种事上儿戏,这不是两人私事,毕竟关系到两国邦交,我们再耐心等几天吧……”
他如此说,两侍儿也冷静了些。
柳寒烟想到什么,随口道:“容烨呢?”
青儿一听,撅了撅嘴。
嘟囔道:“咱们为了借粮的事,头发都快急白了,这臭乞丐倒是安逸得很,自个在后院种花喝酒,抚琴弄剑,挺爱装风雅呢,真把咱们这当安乐窝了……”
“是么?”柳寒烟听得楞了下。
抚琴弄剑?附庸风雅?
他怎么也无法将那落魄乞丐,与这些词联系在一起。
他微一沉吟,又道:“只要他不惹麻烦,这些小事就随了他,不必干涉,他确实也算是帮了我的忙,你们对他客气些,不要嘴上不饶人,毕竟大家日后还要相处不知多久……”
青儿墨玉一听,都点头应了。
第264章 强制婚姻(5)
待到两个侍儿退下。
心情低迷的柳寒烟,烦躁的在院中走走。
柳府很大,但以前只有青儿墨玉两人,他们平时既要伺候他,又要负责这柳府上下,所以精力不足,很多院都荒废着,高隋虽送了四个宫人来,但他也不好对这些人使唤太多。
不敢指望他们能帮忙做事。
客气应付着就行。
反倒是那个容烨,才是一个无法预料的变数。
想到这,柳寒烟已不自觉来到了后院,果然听见一阵琴声,但却并非一般的靡靡之音,曲音深沉浑厚,调子骤缓骤急,如同黄河咆哮,汹涌奔腾。
更有一股铮铮杀气。
柳寒烟精通六艺,平时没事也喜欢抚琴自娱。
但此时听这琴音,却有种胸闷之感,心中暗暗惊讶,他犹豫了下,还是走了上前,却似是惊动了人,琴声戛然而止。
柳寒烟正觉遗憾。
却忽感腿间一凉,低头看去,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他的青色长衫,从大腿一半之处,被整齐削去,露出了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他又惊又骇,面上涨得通红,不知发生何事,只因暴露而羞耻,本能的蹲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韩冽闻声而来。
柳寒烟窘迫的蹲地上,双臂抱着膝,瞪着他,“你,不许看……”
双颊却是滚烫一片。
“我练琴时最好别偷偷摸摸看……”韩冽微皱眉,提醒了他,又脱了两件衣衫披他身上,柳寒烟本不想要,但想到自己现在这般,也只好默许了。
又反驳了句:“我没偷偷摸摸。”
“有事么?”韩冽也不与他争执。
他没事就在后院练功,古琴只是顺手拿来当兵器使用,他太入神时被打扰,难免有误伤的机率。
但看这平常冷傲的人,这时红脸的样子,倒是别有韵味。
柳寒烟飞快穿上他的衣服,系好带子,彻底遮住露出的双腿才松了口气,但穿着他的衣服,他怎么都感觉很别扭。
“听墨玉说你在抚琴,我觉着稀奇,便过来瞧瞧。”柳寒烟面上故作如常,以掩饰不自在,又呛一句,“没想到你琴艺不精,气势倒是摆得不小。”
韩冽随口哼了声,“在下自是不敢与柳公子比琴技。”
抱着琴就走。
柳寒烟忍不住跟了上去。
韩冽偏头看来:“柳公子还有事么?”
“你我虽是逢场作戏,但还是不要太生疏。”柳寒烟本来想,让这人留下,只在摄政王出现时候帮忙演个戏应付就够了。
但他没料到高隋又弄了四个人进来。
那四个宫人就是高隋的眼睛,怕是时不时就要将府上动作报告给高隋,他们两人要是关系太僵硬客套,怕是很容易就会被看穿。
若教高隋知道他们演戏哄骗了他。
恼羞成怒之下,不知又弄出什么事来折腾他。
想到此,柳寒烟轻揪着韩冽袖袍,小声道,“世事难料,我没算到高隋会找人来盯着我,容大哥,恐怕以后你我便是在府上,也得要时时作戏……”
“柳兄弟,契纸上可不是这么写的。”韩冽忍着笑,又板着脸道,“你只说那什么王的在场时配合你演戏就行了,现在怎么在府里也要全天演戏?你想累死我?你什么时候能得自由身,不用做质子,谁说得清,就你承诺的美人,对我来说这就差不多是个空头支票,不过是给无聊的人生一点盼头罢了,但现在又得寸进尺,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柳寒烟暗中咬牙。
这死瘸子可真是一点不好哄骗。
真是精着呢。
柳寒烟攥紧拳,“我虽在苍云做质子,但一定会想办法离开,他日若真回了凌水,便有机会一争王位,便是争不上,也起码是个王族,你若帮了我,寒烟便欠你一个人情,届时你有任何请求,荣华富贵,如花美眷还不是认你挑?”
说完又加了句:“容大哥脑子灵光的很,一定明白我说的道理是不是?”
“柳兄弟你又在给我画大饼了。”韩冽嘿嘿笑了声,抱胸懒洋洋看着他,“你真以为你是始皇他爹啊,都做质子了还幻想争王位?你几个兄弟会给你这机会?”
柳寒烟表情一僵。
被反驳得哑口无言。
当初他身在凌水,小小年纪就名满京都。
若他没离开,他会是王储继承人最佳人选,可是后来凌水苍云关系改变,凌水需要送一位皇子去做质子,其它几个皇兄弟互相推诿。
最后,来的是他这个最小的皇子。
五年不在凌水,他基本已经与皇位无缘了。但他并不在乎,他也志不在此,他只是想守护好自己的家国,能重回故土而已。
“再说了,就算有这好运,你真的得到了自由,回了凌水当上了王又怎样呢?”韩冽见他表情僵硬,又微微一笑:“依这些天相处,我对你的了解,柳兄弟你这般充满算计机心之人,真会念着我的恩情回报么,只怕拥有了权力后第一件事,就是铲除我。”
他轻描淡写的话,却叫柳寒烟心中一震。
又听韩冽淡淡道:“因为我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你曾经不得不屈于摄政王,被迫嫁给一个落魄乞丐的不堪往事,更别说,这会引来对你的耻笑嘲弄,这对于一个拥有了王权的人无法忍受的,柳兄弟,你觉得我分析得对不……”
柳寒烟目瞪口呆。
这死瘸子不但精得很,这双眼还能看透人性。
他说的这些,他亦无法反驳。
这确实可能会发生。
柳寒烟攥着他袖的手松开,涩声道:”所以,你是不肯帮我了?“
对,他是满身算计。
因为这是他的生存法则。
在凌水是这样,在苍云更是。
若不是高隋强迫他嫁给他,也许他可以不计较他的身份,还能做个朋友,可一开始他们之间关系就是扭曲的,他带着屈辱,跟他拜堂成亲。
在那么多人见证下。
自己成为了笑柄。
不出所料,这事应该很快就会传回凌水。
他不会明白,自己承受的是什么,所以他没办法去对韩冽心怀感恩,哪怕他真的帮了自己,他也控制不住对他心怀怨恨……
“不,我可以帮你。”韩冽走到一处凉亭边,随意的坐下,两腿往座台上一搭,“我做事,只求个问心无愧。就算若真有那天,你也根本杀不了我,最多你我分道扬镳,就当从未见过。”
柳寒烟听得心中一震。
那句问心无愧,仿佛如箭射中他。
一时脸红耳赤。
心感羞惭,又忽觉这人的样子不再丑陋可怕了,仿佛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佛光,也许这世上,真有面如罗刹,心若菩提之人么。
与之对比,倒是自惭形秽了。
看见他惊愕的表情。
韩冽一摊手道,“就像你心里骂我的那样,谁叫我是个色胚,就是贪恋美色呢,我啊,最见不得美人难过,美人落泪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栽在这种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