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孩子,”外婆拍拍池砚之的手背,犹豫了一下,问道,“阿珩怎么又没和你一起过来?”
自从他问出那句能不能不离婚之后,陆珩飞去外省玩,这段时间都是池砚之独自来看望老人。
这种问题早已应付惯了,池砚之面色没变,轻声解释:“阿珩最近很忙,他说忙过这阵就来看您,所以我就先来了。”
外婆“哦”了一声,睿智的眼睛关切地看着池砚之:“忙过这阵就来看我……也没说你会一起来呢。”
池砚之心里一惊。
他跟陆珩关系不好的事情老人家不知道,他一直在老人家面前扮演一个被丈夫宠爱的omega。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能编出陆珩在忙这种谎话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他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况且以后他和陆珩离婚了,就算他想来……也不一定有命能来了。
见他没有接话,外婆了然地看着他:“砚之,你是个好孩子,不用帮那小子说话。阿珩浑得很,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他能忙什么呢?忙着玩儿吧,外婆都知道。”
池砚之哑口无言,深深低下头去:“对不起,外婆。”
“不要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外婆轻叹一声,“你觉得阿珩对你怎么样?”
池砚之抬起头,真诚地望着外婆的眼睛,唇畔勾起的笑意不似作假:“他挺好的。”
“也就只有你这么说了,”外婆慈爱的目光里掺杂着一丝心疼,“当初他外公说这小子不学无术,非得找个人管管他,我那时就不同意。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白白被他耽误了……”
池砚之握住外婆的手,真挚道:“陆珩没有不学无术,他很好。”
外婆越看池砚之越喜欢,恨不得池砚之是他亲孙子才好。这么温柔宽和的omega不好生放在心尖宠着,若不是年纪大了,她真想把陆珩的腿给打断。
“不要委屈自己,外婆什么都知道,虽然我也很希望你和阿珩在一起,可看起来阿珩并不是良人,”外婆缓缓道,“如果你想和他分开,外婆是支持你的。那小子,就让他后悔去吧。”
池砚之笑了笑。
陆珩真的会后悔吗?
他那样的顶级alpha,年轻帅气,几乎集齐了所有omega都喜欢的优点……不喜欢他,应该也是因为他太无趣了。
谁会为失去一个根本不在乎且取悦不了自己的omega而后悔呢。
池砚之陪外婆吃了晚饭,天幕完全黑了才离开。
没开数据网络的手机打开流量,叮叮咚咚传出一连串陆珩发来的消息。
不是问他在哪儿,就是发一些小狗狗叼着盆等主人的表情包。
池砚之看得好笑,截了图发在小号上。
配字:「真的很黏人,一会儿不见就能99+」
想见到陆珩的冲动战胜了他的理智,回过神来时池砚之已经打包了一碗小馄饨。
现在没离婚……陪陪他是应该的。
明知道该远离,还是要找着理由地去见他。
如果不是生病了,他一定会再问问陆珩可不可以不离婚的。哪怕他是一个成年男人,平时冷静自若,也免不了想要得到自己alpha的安抚。
太委屈了。
只要想起来就会痛,池砚之开始厌恶自己。讨厌自己这种一边坚决要离婚,一边又忍不住想靠近发臭毛病。
可是。
见一面少一面了啊。
池砚之怕小馄饨冷了,打车去医院,乘电梯,在走廊里跑着奔向陆珩的病房。
被告知陆珩已经转到单人病房了。
一种难言的愧疚席卷了池砚之的整颗心脏。
陆珩是他的爱人,他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给他转到单人病房。
陆珩的朋友墨镜哥夏浔是个明星,来看望他时也不方便。
问清了新的病房号,池砚之犹豫了一会儿才过去。
他走到病房门外,停下脚步。
房门半掩着,可以看到陆珩的病床边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影太过熟悉,以至于池砚之的脚步从此无法挪动半分。
那个omega骨架偏小,白白弱弱,像是来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了。又长了张所有alpha都会喜欢的脸,陪在陆珩身边低声说话。
他身上苦涩的药香甚至能够飘到病房外面。
有他挡着,池砚之完全看不见陆珩的表情,可他知道陆珩一定是笑着的。
是啊。
他怎么忘了。
结婚的时候陆珩说过不要对他有多余的感情,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他说那个人和池砚之完全不同,那个人柔软、可爱、招人心疼,让人一看见他就会止不住地怜惜他。
是啊,病床边的池韶安完全符合这个描述。
池砚之带着已经变冷的小馄饨原路返回。刚才他跑来时有多少期待,现在就有多少沉重。
命运怎么这么喜欢给他幻觉,让他做他从不敢梦的梦,然后再亲手敲碎。
全是假的。
陆珩的眼泪、示弱、挽留,都是为完成那个赌约的手段。
池砚之不想奉陪了。
第16章
新订的宾馆跟之前的酒店档次差了好几个级别。房间采光很差,没有独立卫生间,柜子和床铺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但是胜在便宜。
池砚之坐在床上,把冷掉的馄饨一口一口吃掉。
终于轮到他尝试眼泪拌饭的味道了。
池韶安陪在陆珩身边的场景历历在目,池砚之狠狠蹭了一下眼睛:“怎么这么辣……”
无故被冤枉的、没有一滴辣椒的小馄饨:……
不想喜欢陆珩了。
就知道耍他,就知道欺负他……池砚之握着塑料勺的手一抖,情绪突然崩溃。
“就对我好一点能怎么样啊……”他蜷缩成一团,又开始分不清到底哪里在痛。
从来都宽容大度的人真的受不了了。
怎么什么都是池韶安的。
父母的宠爱是池韶安的,家里的公司是池韶安的,就连他的心上人喜欢的也是池韶安。
为什么啊?
池砚之的手指紧紧抓着袖子的布料,哭得浑身颤抖。
可是没办法,他就是喜欢陆珩,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犯贱。
一开始他竟天真地想过将陆珩捂热。是他太自不量力了。
那个人直到现在了都还在耍他。
池砚之哭得头昏脑胀,拿过手机把陆珩的新号码也拉黑,接着给医生发消息。
他非和陆珩离婚不可,等陆珩出院了就离。然后他就去摘除腺体,他再也不期望陆珩的标记了。
做完这一切他脱力躺倒在床上,右手使劲掐着发痛的腺体。
前几天刚被标记过,白天又给陆珩信息素,这破腺体食髓知味一般,只要他想起陆珩的名字,它就开始疯狂渴望陆珩的信息素。
“能不能……”蜷缩成虾米的omega泪如雨下,“有点出息啊……”
指甲捏着腺体上一层薄薄的皮肉,用力掐着,加剧了原本的疼痛却无法抑制那股从心脏和腺体深处蔓延出来的渴望。
想要。
被抱抱。
被标记。
被安抚。
“陆珩……”向来冷静自持的omega嗓音里蕴着几分祈求,“疼疼我啊……”
即便下定一万次决心,只要想起你就会溃不成军。
池砚之混沌的大脑在柑橘信息素微微失控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的发情期好像到了。
怪不得他比之前还要委屈。
发情期的omega会本能地依赖给过自己标记的alpha,在这种作用下,池砚之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陆珩面前。
他的手指紧紧握着手机,手腕抖得厉害,一个软件戳了五六遍才成功打开。
他点开那段录音,循环播放。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吧。
omega把手机丢到一边,双臂反抱着自己,假装是自己的alpha在拥抱自己。
“陆珩……我生病了……”omega小声地说,好像爱人就在他身边似的,“我痛……好痛……能抱抱我吗?抱抱、就不痛了……”
自欺欺人起不到任何缓解效果。
池砚之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发情期不再稳定,记忆力也在变差,他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发情期是什么时候。
总之都是一样的。
没有alpha抚慰和标记,他都得自己捱过去。
不,他现在不能发情……
最近心里的事情太多了,他都忘记自己现在不适合发情。他早买了药剂装在自己随身的包里。
池砚之强撑着身体起身,高浓度的柑橘信息素充斥在整个房间的所有角落,茫然又小心地找寻着根本不可能找到的黑檀木。
才下床,眼前就漫开一团黑雾,接着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鼻尖的冷汗一滴滴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