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宋崖词抬眼时,目光清晰而坚定。
“陛下,陈雪啖并非刺客!”
言罢,宋崖词认真观察着虞应卓那张脸,生怕遗漏半点细节,以便及时做出反应,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不是刺客,那他是什么人?”
宋崖词神色从容,气也不喘道:“草民初遇他时,他是逢春阁的花魁——雪容。
第二次见面,他向草民坦白了自已的身份。他说自已曾是宫中的太监,被五王爷带出皇宫后又因为拒绝了王爷,无奈只能去逢春阁谋生。
再见面,就是在这一次的围狩。他变成了五王爷的侍卫,负责保护五王爷的安全。虽然只有三面,可我已经与陈雪啖神交,我自然清楚他不是刺客!”
宋崖词的话只有第一句是真的,可他身体笔挺,头颈微微仰起,嘴里吐出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再也挑不出比他更自信的人了……
……
等回过神来,少年已经站在自已面前了。
而本该装着《太平经》的金盒也空空如也,虞应卓干脆把金盒送了出去……
“这人身上的案子是朕的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查的,你的意思是楚同舟查错了?”
还不等宋崖词狡辩,楚同舟就主动开口:“陛下,既然宋公子这么说了,或许这件事真的有些误会……”
虞应卓没有错过楚同舟眼底翻涌的痛苦跟攥到发白的指节。
“什么误会?”
楚同舟刚刚张开嘴,就被虞应卓打断。
“楚同舟,朕不是要听你说话,你闭嘴。宋崖词,你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误会,竟然让朕手中最厉害的锦衣卫出了错?”
宋崖词假装听不出虞应卓话中的深意,只接着自已的思路讲。
“两日前,草民约他在群玉山见面。当日草民特地带上了香包,不料,这香包竟然有吸引猛兽的功效。
在草民即将落入兽口时,竟然遇到了裴大人,他为草民解围后,虽暂时脱困,可很快就因山中落石一同跌入山崖。
再醒来时,就遇到了王爷,又因为香包险些连累王爷葬身虎口。至于我的小厮……”
“……是陈雪啖太过担心草民,失手打伤的。陛下也看到了,他如今全须全尾地出现,并没有死。
真要论起来,草民反而更像‘刺客’。所以,这一切都是误会!”
宋崖词不敢回头看木梨的面色,只能把头抬得更高,死死盯着虞应卓。
半晌,虞应卓才再一次开口说话。
“裴斯觉,你说呢,是误会吗?”
早在宋崖词窜出去说出第一句话时,裴斯觉就想好了自已该怎么配合。
“回陛下,是误会。毕竟臣从未见过陈雪啖,也从未得罪过他,他又怎会无缘无故地算计臣呢?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的巧合罢了。”
问完裴斯觉,虞应卓又让人拖来虞泽洲。
被打了四十五大板的虞泽洲就这么突兀地被拖进殿中。
还不等他喘口气,虞应卓便质问道:“宋崖词说,陈雪啖跟你之间的事都是误会。虞泽洲,是误会吗?”
后背的伤带累的虞泽洲脑瓜子都嗡嗡的响,他可管不了裴斯觉那厮阴暗的、若有所指的目光,直接怒喝一声。
“谁放的屁,怎么可——”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改口,“等等——”
虞泽洲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宋崖词,“……是误会,的确是误会。无巧不成书,那天发生的事情就是巧合嘛!”
虞应卓看着殿内这几个各自包藏私心的人。
这是个谎言,而且是个很容易被拆穿的谎言。
拆穿它,费不了多大力气,更不会破坏自已精心布置的局。
毕竟死的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
虞应卓轻轻捻着自已指节。
再定睛时,虞应卓的目光单单落在宋崖词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虞应卓道:“那就是朕也误会了……”
他的话过于随和了。
距离最近的楚同舟心中警铃大响……
“楚同舟,既然那个侍卫没有错,就先将他带下去疗伤,伤好后放他离开。
至于虞泽洲,拖出去,继续受刑。”
虞泽洲:“……”
楚同舟:“是。”
危机化解后,宋崖词刚要松口气,皇帝竟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宋崖词,别急着回去。朕记得,你狩猎第一日射杀了一只猛虎,夺得了第一日的头彩。
你该有奖励的,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朕都可以给你。”
宋崖词疑惑,“陛下不是给过我赏赐吗?”
装经书的盒子算什么赏赐?“金盒不算,重新许你一个。”
虞应卓开口引导宋崖词,“金山银山、官职殿宇、美酒美人,世上的珍宝,只要你开口,朕都能赏赐给你。”
宋崖词不需要什么金山银山、美酒美人。
可总不能当众拒绝,驳了皇帝的面子。
他想了想,“陛下可以把原本装在金盒中的物件赏给草民吗?金盒华美,可草民不知道金盒中该装些什么……”
“只是一本经书。”
“草民就要这本经书!”
无欲无求啊……
第50章 风流薄幸宋公子(50)
“金盒中原本装了半册《太平经》,宋崖词,你可知《太平经》是什么?”
宋崖词一脸莫名,“心经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太平经》奉天法道,顺应阴阳五行。其中不仅有治世之道,更有长寿成仙之法。精此心经便可治政修身……”
虞应卓循循善诱,“你既然有这份心,那便证明你并非池中之物。宋崖词,你想过入朝为官吗?”
宋崖词愣住了,“哈?从没想过啊。”
话题是怎么从《太平经》转折到入朝为官的?
虞应卓:……
围观的众人皆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宋云山。
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已的儿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
“是吗?你的秉性倒是跟朕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敢公然抢走虞泽洲头彩、站出来为一个刺客脱罪的人同样野心勃勃……
“罢了,把经书拿给他。”
虞应卓衣袖中握紧的手缓慢松开。
算了,自已也无需强求。
“多谢陛下,草民先告退了。”
虞应卓:“……你可知往年的庆功宴若是朕没有离去,宴席上的其他人都不能动弹?”
宋崖词刚乐颠颠地抱着经书迈开腿,还没走一步,又顿住了。
“那、那怎么办?”
这句话也问住了虞应卓,往日面对这种破坏规矩的人,只需要拉下去打几十大板,下一次自然不会再犯。
可宋崖词……
虞应卓下意识排除了打板子这个惩罚,他仔细想着,终于从童年的记忆中挑出来一个合适的惩罚。
“把《太平经》抄写三遍,从明天开始,每日申时朕都要检查你抄写的经书。”
宋崖词摸着怀中厚重的经书,心中一冷。
这下天真的塌了!!!
“三遍?路上就三、四天的时间,我也抄不完啊?”
“很多吗?为什么抄不完?”
虞应卓看了一眼宋崖词,他很难理解,自已年幼初入文华殿时,每日要抄写的可不止一部《太平经》……
半册《太平经》很难抄完吗?
虞应卓只是平静地表达了自已的疑惑,可这句话落在宋崖词耳中就变了味道。
虞应卓不仅音色低沉,那张脸也是不怒自威。
宋崖词可不敢把虞应卓当成青州书院中的夫子,跟人油嘴滑舌。
只能硬着头皮道:“不算多……”
“想回便回吧,朕不拦着你了,别忘了抄写经书。”
宋崖词:“多谢陛下提醒……”
宋崖词先是抱着经书慢吞吞地走到席位上,跟自已的小厮打了声招呼后,两人一起装模作样地走到殿外。
刚踏出殿门,一眨眼的功夫两人都跑没影了……
直到彻底看不到宋崖词的身影,虞应卓开始赏赐其余表现出色的人。
刚刚领完罚的虞泽洲也一瘸一拐地出现了,他视线搜寻一圈,发现殿内没有宋崖词的身影后老老实实地领了珊瑚摆件,坐到自已的位置上。
看着虞泽洲的愚蠢模样,楚同舟心中竟然有些羡慕。
蠢货也有蠢货的福气,至少比他少些忧愁……
想起方才虞应卓对待崖词的态度,楚同舟就有些心慌。
黑着脸的楚同舟竟然诡异地跟裴斯觉步调一致了。
裴斯觉的面色也不算好看,他借着给宋云山敬酒的机会,提起了这件事。
“陛下对崖词的态度有些古怪……”
宋云山上下打量裴斯觉,“是吗,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