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钟玉罗本是不想和随春远当面锣对面鼓的针锋相对。
  但萧蝶如今的存在,让她根本一刻钟都无法忍受。
  不然昨日她也不能特意去求老夫人。
  她嫁入随府两年,何曾向那个商户女说过软话?
  今日不杀萧蝶,她寝食难安,心中难平。
  随春远见她真的想去找老夫人,急忙想拦住她。
  刚抬手,他的手腕就被萧蝶抓住了。
  随春远低头,就望进了萧蝶那双平静到让人心慌的眸子。
  他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在目光触及到萧蝶头上的发簪时,下定了决心。
  “阿松,去报官吧。”
  松鹤院内,随老夫人听了钟玉罗添油加醋的描述,气的直拍桌子。
  萧蝶是惑人的精怪,这本是想处理掉她的托词。
  可如今,她心里却居然真信了几分。
  不然她儿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不是被迷了心窍是什么?
  她被气的头有些晕,干脆借着这头晕装起了病。
  府医很快来了。
  开了方熬了养气安神的药,但随老夫人咬紧牙关就是不吃。
  她只让随春远来见她。
  同时她对钟玉罗说道:“等一会春远来了,我会把他留在我这,你就趁这时间赶紧把那贱人打杀了,再放那个术士出府。”
  “等春远回过神,人也已经死了,他有气你尽管往我身上推,我就不信他会因为一个妾室对我这个亲娘做什么。”
  钟玉罗闻言,喜的点了点头。
  她就知道,商户出身的做起事来都没规矩。
  但不管怎么没规矩,只要对她有利就好。
  钟玉罗透过窗望着外头,等着随春远进门。
  随老夫人的目光也随着看了过去,
  没一回,随春远确实来了。
  但他不是自己来的。
  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官兵……
  国法有规,如妾室犯错,主家可随意打杀。
  若无错,主家可买卖,却不可随意取人性命。
  只是不管妾室因何而起,没有人会把这种事闹到官府。
  家门一关,怎么说还不是主家说了算。
  后院斗的再凶,也没人希望有官府的介入。
  但今日,在随府。
  这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随春远木着一张脸,把前因后果和那假道士都交代给官府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管了。
  一切任由官府处理。
  他活着已经很累了。
  是每活过一天都需要干杯庆祝的程度。
  即使这样,他也在竭力保住他娘的命。
  奈何他娘作死属实有一套。
  一次又一次。
  如果母老虎还不计前嫌,继续宽容原谅,他都得以为她又被夺舍了。
  如今报了官,能让那母老虎放弃杀人的念头,他已经谢天谢地。
  其余他管不了了。
  能保住他娘的命已经是大不易。
  过一会他还得去母老虎那装孙子赔笑脸。
  必要时他还得色诱肉偿。
  他可谓用心良苦。
  但随老夫人不懂啊。
  装病的人又被气成了真病。
  这已经快成随府的家族传统了。
  钟玉罗也傻眼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随春远是疯了吗居然报官?
  面对那假道士的指控,想到一旦坐实就要去坐牢,再想到牢房中的脏污和狱中那些三教九流。
  她二话没说,直接把错处都推到了随老夫人身上。
  她只是个不得不听从婆母安排的儿媳妇,她有什么错?
  本就是随家对不起她,妄想让她和一个瘦马共侍一夫。
  更何况随老夫人的女儿是宫中贵妃。
  早在诞下龙子时,就给随老夫人封了三品诰命。
  诰命妇不涉及到人命官司,是不会被收押的。
  所以她把事情都推到随老夫人身上……应该没关系吧?
  随老夫人听她说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她没想到,自己一直疼爱的儿媳居然能在这个时候背刺自己。
  极度的悲愤下,她也开始攀咬钟玉罗。
  两人在随春远和众位官差面前,开始了狗咬狗。
  萧蝶没做什么。
  可事情还是发展到了如今。
  婆媳依旧如同第一世一般,彻底的反目成仇。
  最后,随老夫人被气的呕出血来,钟玉罗则被官差们押走了。
  勾结骗子,意图谋害妾室,这罪名不大,不过也够她蹲几天牢狱。
  随老夫人因为身有诰命,她的刑罚只能不了了之,改为在家中思过。
  钟玉罗本来争了个满面红光,但无论她挂在嘴边的母家有多清贵荣耀,自她嫁人起,她就只有商人妇这一个身份。
  被官差们带出门时,钟玉罗刚才还红着的那张脸已经白透了。
  她脚下酸软,细看连手都在轻颤。
  她仿佛看见一头黑暗狰狞的猛兽,正在前方张着深渊巨口,等着她一步一步的踏入。
  走到前院时,钟玉罗看见萧蝶正等在这里。
  她看她走过,轻抬起手,如素瓷般细腻白皙的手自脸庞划过,掖了掖鬓间的碎发。
  钟玉罗被她抓过的双手仿佛被火燎了一般的痛。
  脑海中也响起了刚才萧蝶说的话。
  “如果我没死,夫人这般高洁傲岸的人儿,可要自断手腕?”
  钟玉罗咬着银牙,喉咙泛出血腥。
  萧蝶一早就知道,今日死的绝不是她!
  第157章 重生了?那再杀一次19
  随家老夫人和儿媳妇合伙,为谋害家中妾室,不惜勾结假道士行骗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后宅女人多的,没有阴私才是奇事。
  不过闹到官府的,还让官府把人带走了的,确实是少有。
  一时间,整个扬州城都议论纷纷。
  有人说钟老夫人和钟玉罗心肠歹毒,竟然想活活烧死妾室。
  有人说随春远不孝不义,一个妾室,哪里有自己的老娘和正妻重要。
  也有人好奇,这美妾到底有何魅力,值得随春远如此。
  莫不是天上的神妃仙子?
  又或者,她确实是山间来的狐精魅妖?
  众说纷纭中,随春远腆着脸进了桃叶居。
  他看见萧蝶正临窗而坐,手里把玩着一支金钗,脸上的笑僵硬了几分。
  “你、你玩它干什么?”
  萧蝶抬眼看他,笑了,“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但是也是插在发间好看,拿在手里或者……插人脖子上,肯定就没这么好看了。”
  随春远边说着边靠近,试探似的从她手中把金钗抽走,人也松了口气。
  “钟玉罗被官府带走了,我们出发之前她都回不来,还有……我娘也病了,估计得在自己院子里静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在官府那里,我可没包庇她们啊。”
  “是啊,你没包庇。”
  萧蝶知道如今这个处置,是他能做到的最严苛的。
  他不能真的对他母亲喊打喊杀。
  萧蝶想继续刷好感值,暂时也只能见好就收。
  但她不能让随春远这么随意的把事情糊弄过去。
  明明是亏欠她,却还好似为她做到了极致。
  所以她话锋一转,语气有些低沉的道:“只不过她们是主子,我是半个奴婢,只不过你娘身有诰命,即使真的杀了我,刑罚也不过不痛不痒,只不过是你明知道这些才去报了官。”
  “……算了,是我这条命不值钱罢了。”
  随春远一愣,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以为萧蝶会怒,会骂,会威胁,会恐吓,甚至可能会打他一顿,甚至一钗封喉。
  但他唯独没想到她会如今这样。
  低落的,颓然的,甚至是带着委屈的。
  像在感叹,也像在认命。
  见惯了她的强势和霸道。
  这样的她让随春远从心里涌起厚重的酸涩。
  这感觉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她说的对。
  他确实是知道报官后的结果。
  知道他娘不会被刑罚,知道这事会被轻轻放下。
  他又何曾不是在利用她身份的低贱来糊弄她。
  看似给她个交代,实则不过是在和旁人一起欺负她。
  愧疚如海上风浪,迎着他的头脸拍下。
  这种愧疚,他已八年没再感受过了。
  随春远的视线,落在萧蝶灯下的侧颜上。
  他心头被那酸涩泡的软了再软,忽然似许诺般的开口。
  “等我们从京城回来,我给你正妻的身份,我不会再让旁的人,用你的出身欺辱你。”
  萧蝶好似惊讶的回头看他,“你不怕我了?”
  随春远笑的有些无奈又有些苦涩,“你做妾室也没耽误杀我啊。”
  萧蝶噗嗤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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