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沙漠的干燥让他受不了,这样的阴雨散兵倒是很习惯。稻妻啊,他的“故乡”永远是这样,无休无止的暴雨,无休无止的雷霆,它们才不会管地上的人,永远一视同仁地降落在这个一点也算不上公正的世道上。
  雷电将军
  从来没有在意过稻妻人民的生死,她只谈她自己的永恒,罪过永远属于痴心妄想的人类。须弥也一样是讨人厌的地方……神明还没有发话,人类就为自己圈下了牲口的圏笼,这里属于人类,而那是神明的住所。
  无聊的罪过……
  散兵就是这样的存在,他既讨厌人类的愚昧无知和贪得无厌,又讨厌人类的作茧自缚和冥顽不灵。而神明也跟人类一样,没几个好东西。
  生命就是这么愚蠢和肮脏的存在。
  “这我可不能答应你,须弥有须弥的法律,至冬的执行官要叫就回至冬的冰天雪地上叫就好了。”
  “……你找死!”
  王不见王,两道雷电激烈地打斗在了一起。
  赛诺的攻击是急风暴雨的,但也有着稳定的脉络,但散兵的不一样,他的攻击都很随心所欲,元素力仿佛成为了他招之欲来呼之即去的奴仆,他想怎么样攻击就怎么样攻击。
  赛诺一时间把握不住散兵的攻势,他比散兵多了几重顾虑,不要伤到旁边的属下,不要伤到守村人,也不要伤到卡维。但散兵不一样,他来这里不过是无聊的随心散步,守村人怎么样都好,反正只是一个人类,死了就死了吧,反正玩具还有一大把。
  他玩得开心最重要。
  散兵只是想完成自己的心愿,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愚人众的身份,还有那至高的女皇,都不过是他完成心愿的棋子。
  他确实是糟糕的愚人众执行官,但散兵自认为还算对得起那位女皇……因为其他的执行官,也各怀异心。
  “怎么了?风纪官,怎么不继续叫了,是害怕了吗?晚了,临死前就是要叫大声点啊。”
  赛诺没有再理会散兵的嘴臭,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对手缺乏做人的素质。跟之前那个喜欢咬文嚼字、天天说些谜语人话的博士不太一样,这位散兵根本就是无所顾虑、百无禁忌的嘴臭之人。
  赛诺只是喜欢讲些冷笑话,自认还没有散兵更懂如何激怒和全方位侮辱对手,于是他索性闭上了嘴,沉默是最好的反击。
  在用赤沙之杖弹开散兵的又一道攻击后,赛诺不着痕迹地带着散兵渐渐远离了拉赫曼他们。其余的风纪官们收到头领的示意,但开始围攻起了拉赫曼,只要把拉赫曼和守村人带走,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在最初的计划中,赛诺的任务只是吸引愚人众执行官,给其他的风纪官机会去突袭愚人众据点,从而收集愚人众的罪证。
  与他们设想的一样,那位执行官果然来了,就如传闻中那样目空一切和高高在上。他甚至没有带一个愚人众下属,散兵一向看不起自己的废物属下,他多半会自己独立作战。
  “……那我现在要干什么?任由风纪官把守村人带走?这样的话,我可怎么跟坎蒂丝交代啊。”
  迪希雅犯了难,现在看来风纪官不会怎么为难守村人。虽说守村人现在属于阿如村,但是如果他真的犯了罪,那风纪官把他带走也是理所应当。而且……那是复活赤王诶。如果坎蒂丝知道,肯定会很生气吧,赤王就算复活,也只会带来战火。
  “什么都不用干……他们马上就会掉下来了。艾尔海森别看你那破书了,快过来躲躲,如果你不想被他们砸中的话。”
  他们战斗的下方是一处空旷的遗迹,须弥的特产就是不知道可以有多深的洞穴遗迹。
  九方他们提前通过其他的入口来到了遗迹里面,虽然看不见上方具体在发生什么,但可以通过留在地上的虚空终端,听到上方在发生些什么。
  激烈的战斗本来就可能会导致地表塌陷,可何况,这又是暴雨,又是雷电的架势,这上面不塌就怪了。
  提纳里此时正躲在远处望风,感谢这场雨,他还可以出来稍微走几步路,不至于直接中暑倒下。事情跟赛诺他们计划的大差不差,但提纳里的内心却时不时有不安感,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等赛诺和散兵又一次雷电和雷电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后坐力不仅扬起了风沙和蓬草,更是让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塌陷。
  大地的碎裂只是一瞬间。
  突然出现的黑色口子立马吞噬了地表的人们,提纳里吓得心跳都骤停了一下,危险居然来自地下!
  在黑洞一样的巨口中,提纳里看见了绿色的天幕短暂地升起了一瞬,绿色的网接住了人们下落的身影。
  他多半是眼花了吧,等提纳里仔细一看,根本没有什么绿色的网,只有一个黑色的洞,沙子伴着水不断往下倾斜。
  可恶,提纳里在心底谩骂着,便立刻从沙丘上跳了下来。
  幸好,他带了伤药,希望不要有人出事啊!
  第37章 窃取神明那刻(16) 我只能生活在这……
  让一切带着宇宙起源时的焦虑, 在我心中震颤,它们刚从虚无中苏醒!
  我只能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开端或结局。
  ——e.m.奇奥朗
  坠落向下,像失去羽翼的鸟儿, 但那只是单向的法则。
  把这一切都翻转过来吧,无精打采的翅膀会冲破时间的阻力, 一路向上飞,直到触碰天的尽头——黄金的太阳。
  像水波一样流动的是黄沙和赤阳, 赤王陵还是才刚刚建立起的模样,巨石构成的神明宫殿还是地表最辉煌的宇宙。
  卡维晃了晃有些不清醒的头脑,撑着身子从黄沙里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沙子是干爽的, 没有一点水汽的模糊,这些细小的金子带着太阳的温度和捉摸不住的脾性,从白皙的指间划走, 一束清爽的风吹过, 沙子便轻轻在风中划出舞女裙摆的优雅。
  他起身望了望大漠,金黄的国度和碧翡的生灵都共享了这片土地,谁说沙漠是没有生命的荒芜?
  一条银带的河流不断流淌着,银白如月色、闪耀如星光的河面波光粼粼, 一条鱼摆了摆尾巴, 轻盈地跃出水面, 它的鳞片正是新月的银。
  河流旁是翠绿的树木,这些枣椰树生得高大,肥硕的叶子垂下, 留下了一大片带着绿意的阴影。
  若有若无的歌声和空旷寂寥的乐曲从远处传来。
  一个浑身都在白布下的人, 只余一双黄金的眼睛,他吹着不知名的乐器,指尖按了几个音符, 便有了世事多移。在他身旁有一位看不清模样的舞女,她纵情地舞蹈着,紫红色裙摆飞扬着开出一朵又一朵帕蒂沙兰。
  一个多世纪的光阴被压成了蜉蝣一瞬的乐曲和舞蹈,卡维想要靠近,但无论如何也接触不到那两位的虚影。乐曲还在继续,卡维看见了更宏大的宫殿,圆形的剧场,一轮满月永远照耀着月亮的城池。
  映满银白之月的水流淌过未知的城堡,时间和空间都不再变得有意义,唯一还活着的是不断流淌的水和不断吹奏的乐曲。
  但乐曲声不再空旷寂寥,反而喧嚣热闹起来。
  城池的门一推就开了,卡维一进门便来到了奇异的国度,银白的城市立于黄金的赤沙上,水和月辉是无尽的永恒。
  城市被按下了休止键,红红绿绿的瓜果、鳞次栉比的屋檐、熙熙攘攘的人流、悠然翩飞的蝴蝶……它们的时间都被冻结了。
  卡维屏住了呼吸,不敢惊扰这满城的宁静,他能感到沙漠巨大磅礴的生命力就藏着这座未知的城邦内,他不敢惊扰这美丽的一梦。
  一切都如梦似幻,他还是忍不住走进了。
  进来吧,远方的客人,沙漠在欢迎你的到来,月女城欢迎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客人,因为这里是赤王陛下的永恒城堡。
  冰冻被解除了,蝴蝶轻轻一振翅便飞出了一个春日。
  瓜果上水凝的露珠在红红绿绿的果皮上晕开雾气轻轻的一吻,屋檐下的人们推开房门,人流一下子跃动了。不知是谁,击了一下鼓,鼓声浑重,衣着鲜艳的舞女轻轻地踏上了圆形的舞台,伴着鼓声,在满月清辉下,肆意张扬着生命。
  而她脚边紫红色的帕蒂沙兰和水中素雅的月莲悄然开放。
  又是一轮满月之夜。
  满月照耀着,这是走不出的屋子。
  红枫似连绵不断的血液在空中不断燃烧,华美精致的庭院里没有一丝人气。屋子没有点灯,只有满月清辉,月色似水,凉凉地给庭院笼了一层薄雾的冷光。
  在红枫下安静地睡着一位人偶般的少年。
  神子般的洁白无瑕、琉璃般的纯净无垢,月辉透着红枫温柔地点了点少年的额头,在枫叶的影子里蝶翼一样的睫羽上下颤动。
  滴答……一滴水珠从叶上滑落,滴落在地。
  蝴蝶挣破了蝶蛹的束缚,紫琉璃的少年睁开了水晶一样透亮的眼眸,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这华美无双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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