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迪卢克抬起头,白色的建筑此时倒塌了一大半,塔顶像是被刀剑一剑砍断了一样,向下滑落着。尖塔外的围墙像是监狱的墙壁那般,把求生的人们死死困在墙内。墙内是绵延不断的火势,黑色的浓烟不详地升起,高得快要遮住背后高大的雪山。
而在那倒塌一大片的断壁残桓里,出现了龙的身影,准确来说是两条龙。
一条龙是火红的,在火焰中爬行,翅膀收敛着,邪恶的眼睛里面透着阴毒;而另一条是碧蓝色的,它从火海里面飞了出来,在塔尖处盘旋着,发出的风刃直接劈开了一半的塔顶。
火红的龙仰起头,不断吞吐着火焰,它的翅膀无精打采地搭着,迪卢克看不清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是他知道那绝不正常,就好像这条龙是被圈养起来的一样,失去了对天空的掌控。
碧蓝的龙有些气愤的样子,它不断向下吐出冰蓝的风刃和霜刃,想要杀死那条火红的龙。
“特瓦林,住手。”龙身上穿着披风的人开口了,他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路德维希也不太清楚这突然来的火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本来只是在调查,没想到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特瓦林有些不服气地吼了一声,“你看到下面那条龙了吗?人类竟然试图制造龙。不过赝品就是赝品,根本飞不起来的,还被人类囚禁在这
里。”
那条火红的龙完全没有一点龙类的尊严,不过是人类制造的走狗,那些胆大包天的人类侵犯了龙族的尊严,他们还试图让龙变成他们的奴隶。光是看着那条伪龙,特瓦林就要气炸了。
路德维希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特瓦林。不过如果你再跟下面那条畜生打斗的话,我保证骑士团明天就得通缉你。你不是一直想要人类再次记起你,接纳你吗?”
特瓦林被他说到了痛处,但还是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哼,”高傲又好懂的龙鼻子里面喷着气,“那这次就先放那个畜生一条生路。不过,我可不是为了重新得到人类的认可。只是我仁慈放了它一条生路。”
“好,好。”路德维希摸了摸特瓦林的头,那动作跟摸一条可爱的狗狗没什么区别,“那尊贵又仁慈的特瓦林阁下,可以劳烦您把这场大火熄灭了吗?”
特瓦林又哼了一声,路德维希又在哄他玩了,就跟那个失踪的巴巴托斯一个德行。不过,特瓦林还是用冰熄灭了四散的火焰,路德维希是为了救下面的人类,但是——
“虽然这样,这些人也活不下了。你知道的,路德维希,他们死有余辜。”
又是极热,又是极寒,大多数的人类都熬不住这样的折磨。
路德维希应了一声,“我知道的。”
特瓦林和他都不会对这里的人类再伸出援手了,他们把自己的同类当作实验品,制造出无数的怪物,只为了抵达所谓的知识殿堂。在号称治愈的同时,也不断为人们植入新的病症,一旦进入了这个疗养所,就没有再活着出来的可能,要么死去,要么沦为怪物。
那些研究员和安保人员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接受这眼前的惨剧呢?他们会有对那些可怜羔羊的怜悯吗?会有对逝去生命的愧疚吗?会有对肆意玩弄生命的恐惧吗?
路德维希不知道这个答案,但他不会再帮助这些现在快要死去的研究人员,而他同样也救不了那些可怜的羔羊。这场火像是天罚一样莫名地在白色墙壁内蔓延,烧毁了一切的黑暗和邪恶,连同那些不幸的人们一起。
“我们走吧,特瓦林。”
或许在火焰熄灭后,会有幸运儿存活下来,但是那都与他们无关了。
“等等,别走。”
迪卢克的声音微不可闻,他只能躺在地上看着那碧蓝的龙一个振翅就击打起四周的空气,在尖锐的音爆声下,飞跃了雪山。
那是特瓦林,他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的龙,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但是,迪卢克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是特瓦林制造了这一切的悲剧,祂可是守护蒙德的东风之龙啊。
然而,他的声音传达不到高空的巨龙,他只能看着龙在天空的一角不见了身影。
而那条火红的龙,它被特瓦林吐出的冰弹击中了,过了好久才恢复过来。它阴冷又邪恶的眸子扫了眼四周,暗金色的眼睛转了几下,像是在思考什么,就飞快地拖着翅膀,像是在忌惮着谁一样,迅速地逃近了雪山。
迪卢克已经无法再保持清醒了,他向着前方爬去的手不甘地落到地上,意识逐渐沉入黑暗之中。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那是一个天蓝得像海的日子,邪恶的种子隐藏在雪山之中,而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第66章 金石万载、归离千年(5) 山前灯光欲……
山前灯光欲黄昏, 山头来去云。
——辛弃疾
夜浓得黑沉,雾深得醇厚,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月亮还藏在夜色之中。
翠色的金鹏鸟从巢中飞了出来,黄金的眼眸睁开了, 纯粹的黄金之色里面只有冰冷的杀意。想要吞噬鲜血的饥饿感和欲望一起支配着翠羽的神鸟,他从巢中苏醒、沉睡、苏醒、又沉睡, 每一日都是重复的饥饿感和吞噬的欲望。
而今夜也将如此。
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是黑色的阴影,躲藏在树林中的妖邪。古华靠着墙, 抱紧了手里的剑,白枝颤抖着,古华捏了捏枝叶, 示意它安静些。
剑士从黑得见不到尽头的巷子里面走了出来, 手里提了一盏灯,不算太亮,火苗在寒风和冰雨中不安地摇曳着。白衣在深沉的夜色里也化成了暗夜的模样,如墨的长发在身后飘舞着, 他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好像没有目的般地四处游荡着, 从枝条张扬有如鬼爪的柳树走到小巷的另一头,那后面是一座茶山,即使是在冰冷的雨夜里, 茶树的草木香也传得很远。
古华散漫行走着, 妖邪正在注视他,用那双没有一点情绪、冰冷的黄金眼眸。
生有青绿鳞片的爪子抓着地,像是指甲抠地板的声音, 一阵又一阵地传来,那种不详又恐怖的声音四散在这座安静的村子里。
古华在心里计算着声音的距离,依旧慢悠悠地在街头游荡着,提着那盏在黑夜中显得过于亮的灯。
突然,风声急促了起来,就像疯了一样发狂着,那盏灯的烛火快要抓不稳烛台,即将被风吹走。古华伸出手扶了一把快要被吹飞的斗笠。
唰——烛火熄灭了。
妖邪来了。
他等的就是这刻,古华一下子丢掉提灯,摘下了斗笠,朝着那道袭击的鬼影打了过去,腰间别着的剑瞬间拔了出来,与妖邪爪子上的鳞片碰在一起,发出一阵令人耳聋的仿如金石碰撞的声音。
妖邪被剑逼退了一步,露出了他的真容。
那是一个少年体型的金鹏鸟。
背生着金翠飞羽,手臂上不详的红色纹路一路从大开着的胸膛延伸到冰冷的脸,青色的头发凌乱着,可没有挡住那双威严又瘆人,发着亮的黄金眼眸。取代脚位置的是巨大的爪子,狰狞生长着凸出的鳞片。
真是又美丽又奇异的怪物啊。
古华吐出一口气,胸口放的白枝发出微光,如月色一样清冽和温和。
金鹏鸟转过身来,黄金的眼眸锁定了他的猎物。
不,古华并不确定,那是否在看他,怪物好像没有针对对象,杀气像雾色一样黑沉蔓延到无边无际。
古华手中的剑影翻飞着,一道道清冽如月的剑气像无处不在的暗雨一样朝那金鹏鸟袭来。可妖邪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翅膀飞快地收缩又一下子绽开,他飞到半空中俯视着古华。
而此时,那被乌云遮蔽的月光也出来透气了,正巧照在那妖邪身上。
金鹏鸟的神色是如此凛然和无情,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杀戮,翠色的羽毛放着冷光,仿若开封的见血兵器。
“死吧。”
他无情地下了判决,羽毛如同飞针一样散落。
古华提起剑,想要击飞这些恐怖的翠羽。
然而纯白的网却扣下了,冰冷的空气中传来清脆如泉的女声,“结印——抓住你了。”
墙头不知何时来了两位陌生的女郎,一左一右地站着,看不清她们的身影,只能看见两道不同的眸子,一道像是冰河一样苍蓝,一道像是火焰一样赤红。
可发声的并不是她们,胸口的微光更亮了几分,古华猛地抬起头,在月色中,出现了一位如月的女郎,苍白的长发在夜空飞舞中,黄金的瞳孔仿佛流淌着熔浆。
冬夜花朵般的女郎,在冰雨中傲然地立于空中,纯白的网束在她的掌心,而她才是最终捕鸟的猎人。
金鹏鸟也清楚了真正的敌人并不是古华,他恼怒地瞪着那个充作诱饵的人类。像血一样浓厚的邪气从他青翠的羽毛里面渗了出来,他想要撕裂这束缚他的网兜,杀了敢欺骗他的人类。
墙头那两位女郎动了,碧水和灼焰的力量都同时攻击在金鹏鸟上,那鸟儿仰起头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空荡荡的黄金眼睛也流出了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