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禄国,禄宗城关外。
  黄了草地,红了树梢。弓箭手们举着燃烧的箭矢,只听一声。
  “放!”
  “咻咻咻……”
  城墙上方万千火光照亮,箭矢与盾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军医!阿晓受伤了!军医!”一位看起来年方十二左右的女孩高声喊着。
  “人手不够了!快先扶她去后方!”军医抹去额角的汗珠有些焦急地回着话,她又转头望着后方帐篷里数十名伤患,那些人显然是全无再战之力。
  站在前方的尤幸抹去脸颊上豆大的汗珠怒音道:“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里面还要多久?”
  禄宗城的上空中倏地燃起一道绿色的火光。
  阿豹了然道:“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没想到谢氏竟将亲信都派来守城门。真是……”
  话音未落,只听“叮叮”两声,阿豹挥着手中的长枪卸了两支箭矢。
  禄宗城内,关栖归持着三元破尘双刃剑穿梭在各个将领的脉搏中。
  血溅三尺一剑封喉,方才还扬手挥喊口令的将领应血倒下,城墙上的鲜血飞溅成长长的一片。
  关栖归冷眼用力地甩去刀上大片的血迹,遂收起手中的双刃别在后腰,她环顾四周,那些亲信们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一时间刀剑箭鸣声响少上许多,这场战役即将接近末尾。
  她抬眼望向上空,漫天飞雪,纷纷自空而落。她空出手去接着落下的雪花,她呼了口浊气,化雾似的融进了片雪之中。
  她伸手从里衣中掏出身份令牌高声喊道:“吾乃禄国长公主关栖归,奉天命,诛杀逆贼谢氏。尔等都是我禄国子民,还望不要做出徒劳无功的反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人群中发出几声疑惑。
  “那位不是质子吗?而且那位是大皇子,怎么如今是个公主?”
  “会是同名吗?”
  “皇室的事,我们少问的好……”
  “那要反抗吗?”
  “算了,这公主手底下不少兵,横竖都是死。”
  “搏一搏,赌一把吧!”
  至此,不断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掉落在地奏响鸣鸣脆声。
  见状候西霖掏出蓝色的信号烟花向空中射出。
  只听“咻”的一声,天穹之上乍现一朵蓝色的烟花,其之色泽明艳独特,叫人一眼便能瞧见。城门口守着的那些遗孤们见令合力打开城门。
  如此,禄宗城破。
  皇宫城,龙福宫。
  万生俯身跪拜在龙椅前,她颤微着身子,音调嗫嚅道:“陛下,城门失守了!”破空一声脆响,万生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解虞扬起手中的无妄鞭狠狠挥下,声色俱厉:“真是一群酒囊饭袋!平日里吃喝使得玩乐使得,真叫他们去守个城门也守不住!废物!”
  说罢又是一鞭挥下,万生闷哼一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关栖归呢?她现在的动向如何?”解虞胸口剧烈起伏着,彰显着她此时无法平复的心绪,她横着眉头神色犀利。
  “回禀陛下,朝……皇宫来了,她一路夺了五座城池,如今就连禄宗城也……要不还是逃吧!”万生说罢抿了抿唇,怯生生地瞧了解虞一眼。
  “逃?”解虞闻言轻嗤一声又是狠狠一鞭挥去,她风姿峨眉的脸庞目露狰色道:“朕走到如今这一地步,岂容毁在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的手里!就算朕斗不过她,也要拉她一起下地狱!万生你且去备好毒针。”她转头朝另一旁立着的人阴恻恻道,“静巧,你去取朕的手鼓来。”
  “是。”静巧强忍下心内的疑惑应声道。
  手鼓?大敌当前,解虞要手鼓做什么?静巧虽是不解*,待她出门的那一刻,她瞧着万生朝着另一方向走去,连忙绕过解虞的寝殿,走到无人的竹林中将信鸽放出。
  禄宗城内,关栖归清点着当下伤员,朝一旁问道:“如今支援的军粮可送到了?”
  “未曾,听来信的人说还在半路上。”她身侧的人回道。
  闻言关栖归皱着眉头怫然道:“半月前就在半路上,如今还是在半路上?前线吃紧,若是粮草再不送到,凭我们现在的储量,恐怕撑不过第七日。”
  黑鹰从阴影中探出打断道:“主子,宫里来信了。”
  关栖归摆摆手,身旁人见状告退。
  “什么消息?”说着关栖归脚尖一点寸劲,飞上了屋顶,斜倚着屋瓦仰头望着雪花片片飘落,那零零落落的雪花自空中坠落的模样煞是好看。
  黑鹰随之其后紧紧跟上,他站在关栖归身旁负手道:“静巧来信说……”
  关栖归打断他,拍了拍身旁的瓦片扬眉问道:“本殿像老虎吗?”
  黑鹰闻言愣了愣,摇摇头。
  关栖归又问:“那本殿会吃了你?”
  黑鹰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那你何不坐下说。雪这么大,本殿听不清。”
  黑鹰乖巧地盘膝而坐,背脊挺直接着道:“静巧来信说,谢氏并未打算逃走,她令万生准备了毒针,令她自己去准备了手鼓。”
  关栖归闻言朗声笑道:“哈哈哈,真有她的。”依着解虞那番性子,好容易得到的尊容权位,刚坐上还未捂热便要拱手送给她人,怕是死也要死在那龙椅之上的。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黑鹰眉头轻蹙疑惑道。
  “你是想问手鼓何用之有?”关栖归瞥了一眼黑鹰,毫不犹豫脱口道。
  “是。”
  想到那手鼓,关栖归阖上眼眸,雪花落上卷长的睫毛微微发颤,有些许凉意。今日的天未有阳光,她的脸没在树荫的阴影之中显得格外阴郁。她深呼了口气道:“自上次康胜一战,想必你早就想问了,本殿是高圣一族的弟子。他们收徒向来讲究缘分。不过本殿也只见过本殿的师傅。至于其他人……本殿不清楚,也不感兴趣。你想知道手鼓的作用,告诉你也无可厚非。本殿身体里原有一蛊,名伏舞。”
  蛊……黑鹰想了想谢氏的身世,灵光一闪道:“谢氏的母家是玄幽人,伏舞与手鼓……难道!闻乐而舞!”
  关栖归眉头一挑,赞许道:“不错,果然聪明。”
  “属下不敢……”黑鹰挠了挠头。
  “玄幽人世代御蛊,只不过到了如今他们为了避世鲜少在江湖上显现。谢氏母女得以出玄幽,想必废了些功夫。而那伏舞,此蛊也并不难炼,自小本殿的体内便被植了伏舞,手鼓奏,伏舞起舞,从本殿的背脊舞到气海,而那痛意,宛若蚂蚁蚀骨……而如今本殿体内的伏舞,它进不得。”关栖归说这段话时,她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捏成拳头,忍不住地发颤。似是仅仅是回忆起那东西,便能感受到伏舞带给自己无际的黑暗与苦痛,像是夜夜都是处在深渊的黑尽之中,不得一丝光亮。
  “主子是有了驱它的法子?”
  “是天蚕。师傅为了救本殿给的。”关栖归低眉轻嗤了一声,若非她遇贵人,如今只怕是解虞身旁苟延残喘的一条狗。
  “如此,那谢氏的诡计我们便不惧了!”
  天微亮,关栖归骑马一路来到宫墙前,她下马而行,与一众士兵行进宫门。
  要想借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将谢氏拉下王座,他们就势必要步行入宫,否则便会落下话柄。
  本想着一路打入龙福宫,却没想到这皇宫内的侍卫军们统统缴械而降,一想起解虞曾经的模样和行事作风。
  独断专政,暴虐横行。
  也难怪她法不服众。
  来到龙福宫前,抬眼望去,雕栏玉砌金瓦雪,丹楹刻桷深红赤墙,深巷长长一眼望不到尽头。葳蕤繁枝不堪残雪,打落一片又一片。
  曾几何时,这望不到尽头的深宫长巷,如今也望到头了。
  关栖归独自一人跨过门槛进入殿中,迎面而望锐利的神色似是要将解虞刺穿。
  解虞像往常一般雍容斜倚靠在龙椅上,万生跪伏在解虞的身前,双手搭在解虞腿上,轻重有致地捏着,又隔三更替手法。静巧站在解虞身侧,手持合欢团扇,上下浮动间风起云涌。
  自踏入殿中的那一刻起,殿门随之紧闭,殿中只余四人尔尔。关栖归看向解虞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嗤笑了声:“陛下当真是好雅兴。”
  未语解虞拂开身旁的万生,起身上下打量起如今的关栖归,冰冷的目光却如炬一般灼人:“一别十余载,怎么?如今见了朕,一声母皇都不愿喊吗?还真是翅膀硬了不少。呵……不过是铩羽而归罢了。”
  “母皇……”关栖归小声嚅着,随后哑然失笑拔出别在腰后的三元破尘刀,脚步扎实盘下稳恳,眼中的血丝尽显,朝着解虞步步逼近道:“你怎好意思将这话说出口?你可曾一日真心待我?毒害先皇,陷害宫妃,谋权篡位。这些罪孽,解虞,你可想好如何谢罪?”
  听着关栖归句句在实,解虞瞪大了双眸阴森道:“你又如何知晓?朕真是小看了你这凛国的摄政王!”说话的功夫迅速抽出随身的无妄鞭破风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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