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好一个人畜不分。沈栖归听得有些头大,她深呼了一口气,强忍着自己的脾气问:“那你想怎么办?”果然这种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人,她看不惯。
  “沈医生,你牵着我走。”灵均眨了眨眼,伸出自己空着的右手。她一动不动就这么一直举着手。
  沈栖归同她对峙了两分钟,实在是拿她没办法。终是妥协地牵住了灵均的手。
  本以为自己会吐,沈栖归正好借着自己的生理反应对灵均说自己有精神洁癖。可没想到牵到手的瞬间,她只能感受到那双手暖暖的。
  这感觉很怪……但意外的不讨厌。
  两人一路牵着手走到了渣滓街外,沈栖归扬手朝着远处喊道:“师傅,坐车。”
  拉车的车夫来到两人面前,放下了手拉杆。
  沈栖归见灵均还是不松手,沉着脸拉着人一同坐上了车。
  黄包车不大,刚巧能坐下两个人。两个人挨着,胳膊挤着胳膊这是无法避免的。
  “两位,去哪儿?”车夫拉起了车杆问道。
  “城北新顺路。”灵均回道。
  “好嘞,坐稳咯!”
  车轮压在水泥路上“辘辘”声响个不停。车夫专注于拉车是不会转头说笑的,而身边那个脸色不好脾气古怪的医生更不用说了。
  自从清醒过来灵均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也可能是身体里的消炎水在发作,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眼帘。脑子里复盘着刚才在诊所里和沈栖归的对话,她总是旁敲侧击地问自己有没有看到偷枪的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枪是她偷的?所以才这么在意吗。这么想来逻辑似乎是通的。
  她脑子越想越迷糊,神色迷离地朝一旁道:“沈医生,我有点困了。”
  随后鼻尖萦绕的满是消毒水的气味,还混杂着一些淡淡的果香。
  是什么果香呢?灵均在心里发问,再没了思绪。
  “不许睡!”沈栖归几乎是没有思考地回绝了她不算请求的请求。
  然而这话说了不过几秒,一颗松软茸茸的脑袋枕了过来。
  沈栖归朱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的怒意遏制不住。
  第53章 回家
  今夜的乌云层层密布,遮住了漫天的繁星,总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城南的路灯很少,几乎就没有几个。不像靠近城北的区域,整条街没走几步就是一个路灯,繁华至极。
  快到繁华街的路段,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行人站在路边,看着都像是刚从饭店里出来的模样。她们你来我往谈笑间说着“下次再见”的客套话。
  若说灯火最多的地方,那便是繁华街了。
  这里多是各式各样的大饭店与歌舞厅,享乐谈生意最佳的纸醉金迷处。
  繁华街与别的地方的打烊时间不同,这里的店多是凌晨打烊,午夜十二点打烊的比较多,也有延迟一小时的。
  现在才刚过十一点,繁华街正是热闹的时候。
  黄包车的车夫拉着拉杆匆匆地瞥了繁华街一眼,神色里略带着些向往与羡艳,也只是匆匆一瞥,他又收回了目光从这条路口路过。
  这条路段上的黄包车比别的地方多多了,人多的地方自然便热闹些。
  靠近路口的那家饭店的老板将一个男子赶了出来,将他身上的皮包不屑地随手一扔。
  “没钱就别穷装蒜了,挡着我们做其她生意。”
  这句话刺激到了那人的神经,他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捡起皮包指着那家饭店开口骂道:“我没钱?也不打听打听我皮革李的名号,我怎么穷装蒜了!”
  路边本站的人就多,大家也乐得看这样的热闹,时不时还朝着那边指指点点。
  周遭本就热闹,这如今是更吵了些。
  灵均迷迷糊糊地睁了眼,耳边的纷杂声愈来愈小,她缓了缓神坐起了身子,回头望着繁华街口的热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栖归扭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吐了一口浊气,她瞥了一眼灵均,她侧颊还印着一道发丝细的红印,分明是刚才枕人颈窝枕的。
  一想到这,沈栖归浑身的不自在,颇有些怨念地嗤了一声:“真是能睡。”这黄包车拉着不算颠簸,但也不至于让人睡死成这样吧。
  灵均佯装着没听见沈栖归的话,她伸头朝前头望了望:“这是到哪了?”
  “刚路过繁华街,还有一会就到了吧。”沈栖归随口回了句,随后便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车夫将黄包车拉到新顺街的借口,他停了车,握着车把喘着粗气地问道:“两位女士,我在这停好不啦?”
  “停这就好,谢谢你。”沈栖归往新顺街里头看了看,回了话。
  灵均一脸震惊地望着沈栖归,她又不知道自己家的具体位置,让车夫停在这里,不会是为了刚才枕她睡觉的事故意整自己呢吧。
  她瞥了一眼车夫,凑到沈栖归的耳旁小声道:“从这走到我家要十分钟呢!”
  车夫说了句:“我停车了啊。”随后缓缓地放下了车把。
  灵均本以为沈栖归多少会理自己一句,谁成想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瞧不见的浮灰,从钱袋里掏了枚大洋递给了车夫。
  人力车在白城是民间最主要的出行方式,白城的车夫数量并不算少,一趟下来收费也不会超过十五块新元。
  一块大洋的价钱差不多是一百五十块新元。一百五十块新元能买一辆像样的黄包车了。
  “我找下钱……”车夫接过了钱正找零钱。
  沈栖归摆了摆手道:“不用找了,多的算你小费。”她利落下了车,见灵均还坐在车上磨蹭,横眉一蹙催促道,“快点,这都几点了。你明天不上班,我还得开店呢。”
  耳边传来车夫愉悦的道谢声,灵均的面色当即沉了沉。
  对,你明天还要开店。今儿出手这么阔绰,一趟黄包车一给就是一块大洋。合着花的不是你自己的钱,就是不心疼呗。
  灵均心里暗自腹诽,嘴上却不敢真说出来。她动作缓慢地下车,半垂着眉眼,再抬眼时满眼透亮闪着精光。
  两人下了车,车夫便没做多停留,他还得赶着时间,说不准还能再跑一单生意。
  沈栖归顺着街边走了两步,身后除去黄包车的“辘辘”声,便再没了声响,她心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回头望去,见灵均踯躅原地,她呼吸一滞。
  “沈医生,我疼……”灵均眨着眼直直地望着沈栖归,故技重施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她总得从沈栖归那讨点利息回来,否则这一会的四千五百块大洋,岂不是让人她觉着太好敲诈了。
  果不其然,沈栖归冷眼瞪着自己,却又没办法似的走了回来牵起自己的手。灵均步伐略有轻快,她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招数不在新,好用就行。
  新顺街上没瞧见一家商户,只有一个一眼看不尽全貌的大庄园。街边的路灯走几步就能见到一个,新顺街的路灯多是暖黄色的,直视过去也不会觉着眼疼。
  路灯下的两道人影拉得很长,两个影子的手掌交叠在一起,透着些说不明的暧昧。
  贝家的大门常年无间断地都有人守着,看门的人瞧见了灵均,连忙给灵均开了一道供人走的门。
  “少姥,您回来了。”
  “嗯。”灵均点了点头,她见看门的人瞥了她身侧的沈栖归好几眼,解释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沈医生。”
  “沈医生。”看门的人打了个招呼。
  灵均往门里走了两步,掌心里的人立在原地,她被一股劲拉着没法再往里走。她不解地回头,沈栖归站在门口,牵着的手愈发用力。
  “我就不进去了,明天还要开店,送你回到家我也就放心了。”沈栖归晦暗不明地盯着灵均,唇角扬着一丝笑意。
  言下之意便是,让她差人把钱拿出来。灵均知道她那不是真的在笑,只是演给外人看的客套。
  拉着她的手那么用力,真是生怕她言而无信。
  怎么,她像是那种赖账不给的人吗!
  “小李。”灵均朝着守门的人喊了一声,“你去家里找玉梅,叫她拿四千五百块大洋过来,我要好好感谢沈医生的救命之恩。”她将救命之恩四个字咬得很重,脸上带着笑意,一点也看不出被强迫的意味。
  “欸。”看门的小李轻应一声,他转头喊了另一个人来替自己,脚不停地往宅子里去了。
  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贝家的门口设了一出安保亭,里头点着光亮,将这望不见繁星的夜空悄然照亮。
  夜里的晚风还是有些凉意的,灵均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病号服,不免打了个寒颤。她垂眸看着两人紧握着的手,嘴角扯了扯。
  她试图从沈栖归的手中夺回自己的手,然而徒劳无功,手都挣红了,却丝毫没有松动。
  “沈医生,我不会跑的,我还受着伤呢。”
  沈栖归闻言只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地望着大宅的方向回道:“你要是老实,我也不会这样。”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