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干脆多配两副,也好有个备用。”宋智民微微颔首,她握起灵均的手掌,拇指抚触着她的指节。
“欸。”灵均轻声应着,尽管小姨的手保养得很好,光滑细腻。但虎口处仍有些糙粝,想来平时应该也没少握枪。
宋智民身侧的保镖时不时地看着腕间的手表,微微探身提醒道:“老板,时间紧迫……”
宋智民锐利的眸眼瞥了过去,笑意收敛起的气势一下子便上来了,她冷声应了一声,转脸又噙着笑对灵均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陪你了。下周见。”说罢快步地走向老式古典车。
这一会的功夫灵均已经见识到了宋智民的两幅面孔,果然她对这样的小姨更喜欢了,她喜欢有手段又有人情味的人。
刚才宋智民说的是下周的生日宴,听说邀请了不少权贵名流。这样的场合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若放在别人身上,灵均还要思考一番要不要去,但这是小姨的生日宴,灵均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灵均叫了一辆黄包车,朝着渣滓街去。
她顺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到沈栖归的诊所,这会子还早,才八点多,沈栖归也才刚开门的模样,没什么人来。
她信步走到看诊台前,面前这人低垂着头用钢笔在纸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连她进了门都不晓得。
这会子的天色还算不错,侧面的窗户开着,阳光直直地照进了看诊台的上。阳光洒在沈栖归的钢笔上,笔盖上的金属散着耀眼的光。
灵均看她写字写得如此专注,不免多看了两眼才抬手敲了敲桌子,轻咳了两声:“咳咳。”
沈栖归闻声抬起了眼帘,瞧见是她,眼底颇有一丝意外:“贝小姐这么早?”
“我来挂水。”灵均面色淡然,十分自然地去瞥沈栖归在写什么。
沈栖归不动声色地盖上本子,将本子收到了抽屉里,当着灵均的面将柜子锁了起来,还把钥匙顺手放进了口袋里。
“今天不疼了?”她站起身子随口问了一句。
“还疼着呢。”灵均连忙接话,眨着眼一脸的委屈样,生怕说得慢了,沈栖归会把自己赶出去似的。
她就像个活泥鳅一样,你若想抓她话柄闹她,那还得趁她迷糊的时候。这会子清醒,帐都算得清清的。
沈栖归微微勾着唇角,瞧不出心情的好坏。她直直地看着灵均,两人相对默声看了近两分钟。
她直白地盯着自己,眼里藏不住的逗趣意味,本就有些心虚地灵均被她这么瞧的,脸颊的温度升了好几度。她率先敌不过阵来,躲闪着目光,那直勾勾的眼神明明没什么暧昧,配上沈栖归那无双容颜,竟生生给她瞧软了。
她当即没什么好气地嘟囔了句:“快去拿药啊。”复又垂着眸眼不敢看她,缓缓挪着步调往一旁的输液椅去。
沈栖归红润的朱唇不自然地抿了一嘴,背过身去朝着库房去。
今儿还有些微风,浅秋里的微风吹到人身上还蛮舒适的。
灵均坐在输液椅上如坐针毡,她侧目朝着门外望去,诊所门口顶上挂着的大红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下掉了,她弯腰俯身张望着又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是没瞧见那大红灯笼。
耳边窸窸窣窣响着脚步声,还有叮叮铛铛瓶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灵均回过头去,沈栖归提溜着插管的输液瓶,走了回来。
她定定地望着沈栖归拆开一次性针管,麻利地弄药瓶的模样,说实话……有点吓人。
特别是那针头。
灵均下意识地咽了口涎水,她听见沈栖归问她。
“打哪个胳膊?”
“左……左手吧。”灵均伸出左臂,她磨磨蹭蹭地撩起袖子。她惯用手是右手,防止突发情况,她肯定是吊左手的。
沈栖归看见她的动作眉头一挑,逗趣问道:“你要打胳膊?我看你手背上的血管也不是很难找啊。”
“啊……”灵均抬眼有些木楞地望着她,迎着阳光看她,脖颈中间的那枚小痣愈发显眼。她猛地回神道,“手背,手背!”
第55章 桂花味的糖
沈栖归拿起橡胶绑带,紧紧地绕着灵均的手腕系了个结。
橡胶绑带勒得手腕上的肉都挤出了一些,灵均的整条手臂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般呼吸不得。血管在这样的压迫下显得更为清晰。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灵均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微微发麻。
倏地,一股凉意触到了手背之上,手背被沈栖归涂上了碘伏消毒。灵均目光紧随着她的动作,瞧见她在针前绑上纸胶带,耳畔满是怦怦不停地心跳声。
看着愈来愈近的针,她紧张地喊了一声:“沈医生!”
刚才的整个过程四周是安静的,只有诊所外头街上窸窸窣窣的风声和时不时响来一声的自行车铃。
这乍然来的一句,沈栖归欲图飞针的指尖一顿,半掀着眼皮看她,等她往下说。
“你轻点。”灵均对着那双黝黑的眼眸,话道了半截,那句我怕疼终是没说出口。
沈栖归替灵均飞针,无不可避的要弯下腰,额角的碎发随着重心的转移前倾,她一抬眼,那碎发便会随着重心晃动。
她一手把着灵均的指尖,一手捻着针头。
随着她的动作,灵均连忙闭上了双眸,细弱地喊了一声:“啊!”
“我还没扎呢。”沈栖归颇有些语塞,她拽了一下灵均的指节,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以极快的速度飞针扎进她的静脉血管里,就如同流星划过天际一般,转瞬即逝。
灵均后知后觉的感到一股刺痛,她抿着唇眼角有些湿润,她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叫沈栖归瞧了去,又拿这事做摆。
沈栖归兀自将零碎的垃圾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她抬手调整着输液的速度,随后又走回了看诊台坐着。
好一会没听见灵均说话,似乎在沈栖归的印象中,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脑海中又闪过昨天她麻药劲没过的蠢样子。
灵均要是大大方方地接着说话还好,这幅安安静静的模样。沈栖归反倒是有些不习惯,惹得她偷偷瞥了过去。
女孩安安静静地靠在输液椅上垂着头,半阖的眼眸似有泪光闪烁,沈栖归心下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酸酸涩涩的。直觉告诉她该做些什么,但她偏又不是这样的人,她习惯于以实事为据,最多说的也不过是。“谁都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想开些”这样的安慰。
她收回了目光,翻着今日接下来还有哪些患者要来挂水复查。
诊所里响着纸张翻阅的声音,不似羽毛轻抚脸颊般的窸窣,倒有些无端的急促。
沈栖归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满脑子都在想,这人怎么这么麻烦,果然含着金匙的人生来就是这么娇惯吗?可她和人对峙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么脆弱?
她又想起昨夜送这人回去的时候,她耍赖在路上非要人牵着走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扎个针而已,至于哭吗?
然而当事人并不是沈栖归想的那样。灵均眼眶的泪花只是生理上沁出的一丝,并没有到哭的程度,只是微微润湿了眼眶罢了。
灵均的思绪早从打针的恐惧里转移到了警察署丢枪的这件事里。她暗自在脑海中构建着这间诊所的大致平面,想着要如何趁着沈栖归打烊的时间进来仔细翻找。
她是怀疑这件事与沈栖归有关的,否则警察署丢枪的事情,陈警官怎么会随意告诉一个医生呢?说不定陈警官是在试探沈栖归也说不准。
正想着,灵均面前伸了一只手过来,那人掌心里摆着一颗奶白色包装的糖果,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眼望去。
沈栖归推了推眼镜,语气说不出的别扭:“吃颗糖吧。”
“谢谢……”灵均眨了眨眼,湿润后的眼眸格外发亮,像是极光里的碎云。
她接过糖拆了一半的包装纸,又听见头顶的人说了句。
“别哭了。”
灵均:……?
她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侧目去瞧说着奇怪话的沈栖归,有些莫名其妙。她随手拆开包装纸将糖扔进嘴里,甜丝丝的,还是桂花味的,甜中又不会让人腻味,别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她舌头搅着桂花糖,在牙齿间发出细碎地叮当响。低头看着手里的碎花样的包装纸,上头还印着制糖厂的名字。
她抬眸找着垃圾桶,沈栖归桌子旁边倒是有一个,就是离得太远了。她又不能随地扔下,只好把糖纸铺平了塞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本来沈栖归听灵均吃个糖也这么多事有些烦躁,她暗暗盯着灵均,别提多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正巧瞥见了灵均把糖纸塞进了手提包里。心里的烦躁又莫名地消失不见。
挂完一瓶水已经中午了,灵均还有两瓶水要挂,她这一下午全得耗在这。
期间灵均说自己饿了要出去吃饭,沈栖归以下午再扎一个针眼为由把她的话噎了回去。接着便是沈栖归出去买粥,她留下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