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注意到书架上摆着的一张照片,里头的人面容稍显年轻,她穿着西装站在一个建筑风格与白城截然不同的地方。
  脸上依然是一副淡漠的疏离样,只是现在的似乎要更严重些。
  “这是哪里呀?”灵均指着照片朝着厨房问道。
  厨房里响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塑料袋被人捏在手里,发出密密绵绵的声音。接着便是袋子里的食物被人拿出来,
  灵均朝厨房走了过去,怕沈栖归在里头忙碌听不太清,她凑近了又问了一遍:“客厅书架上的照片是你吧。”
  沈栖归正把砧板从沥水架上拿出来,她疏离的眉眼瞥了过来,似乎有些破裂。
  “嗯……”她轻应了一声,又转回了目光,专心洗干净手里拿的玉米,又放到砧板上切成四段。
  “照片上的建筑风格不太像是白城的,是哪里的?”灵均好奇地问。
  她总觉得沈栖归身上还有许多事是她不了解的,她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令人不禁想去探寻。
  沈栖归默了片刻,只有手上的动作未有停顿,她舔了舔下唇,眸光流转着天花板上映射下来的光亮。
  “之前去萨里留学的时候拍的,照片后面的建筑是我的学校。”她说着从冰箱里拿出几块排骨放到水池的盆里化冻。
  总是看着沈栖归准备菜品,灵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轻应一声,走到了她的身侧道:“我帮你打下手吧。”
  引得沈栖归偏头瞥了她一眼。
  她没有说半个字,但是眼神里的疑惑与怀疑是不容忽视的。
  灵均眉头一挑,从一旁挑了一整颗的西兰花,放到水里撒了些盐进去。动作熟稔地不像是第一次进厨房。
  仅仅是一个动作便让沈栖归频频投来目光,她不禁问道:“你自己做过菜吗?”
  这一句话把灵均问到了,灵均是会做饭的,但是贝灵均不会。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偶尔尝试过那么一两次。”她眸光闪烁,低垂着眼帘没敢去看身侧直接又炙热的眼神。她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还没说医院后来的事呢。”
  手术失败了还能有什么事,沈栖归被医院辞退,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见她手上的动作微滞,砧板上的土豆被她切得脆声作响。
  “后来能有什么事,家属不接受这样的情况,来医院里天天闹。院长眼看着愈闹愈凶,只好辞退我,给人家一个交代了。”她说得轻松,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语调里没有一丝在意。
  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当初第一次见面一样,浑身上下满是淡漠与疏离。
  厨房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有些晃眼,照得人脑袋晕晕乎乎的。
  她就算是不细说其中的过程,灵均也能想明白其中的艰辛。
  她每每共情到旁人身上,只会有些感触。但若是共情到栖归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情绪会被什么东西无限放大。
  锅里的排骨被炖得“咕噜噜”冒水汽,沈栖归又放了些切好的玉米进去一起炖。
  两个人默默地配合着彼此的动作,就像是很合拍相处了很久的室友。
  “吃饭吧。”沈栖归拿着饭勺在水池里冲洗了一番,低头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碗来,“你吃多少?我给你盛一碗呢?”
  她捏着饭勺在电饭锅里戳了戳米饭,盛了一勺没听见身旁人的动响,有些疑惑地往身侧看去。
  只见灵均猛地倒吸了口气,红着眼看着她。眼睫处还闪着晶莹扑烁的泪珠,与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相交辉映。
  第65章 烧水壶一直响
  饭菜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餐桌上,家里的顶灯是暖色的黄灯,不似厨房亮堂的白炽灯般刺眼。
  餐桌上摆着两盘菜,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一盘白灼西兰花,还有一盘土豆肉丝。
  桌子是方形的,能坐下四个人,两个人坐在这张桌子前刚刚好,不会很拥挤也不会太空旷。
  米饭刚从电饭锅里盛出来没一会,还在不断腾升着热气。
  灵均刚刚在厨房里哭了,虽然就那一下,却被沈栖归实实在在地看了去。
  她眼眶还湿润着,捏着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怎么也没胃口。
  成年人的心防瓦解就在一瞬间,沈栖归对此感触颇深。她倒是没问灵均为什么哭,总不能是自恋到认为对方是同情自己哭的吧。
  更何况她可没忘了她们是怎么认识的,一颗适配j式手枪的子弹。
  “菜不合胃口吗?”沈栖归说完尝了一口土豆丝的咸淡,绵密的口感化在嘴里刚好。
  每个菜的色泽都恰到好处,空气里氤氲的香气勾得人的胃空空的。并非是菜不合胃口,反倒是太合了,这样简单的家常菜比在贝家吃的那些满桌的菜要香上不知道多少倍。
  或许是在贝家吃饭太过孤单,贝业成很少和灵均一起吃饭,他总是有很多处理不完的事。
  少见面事件好事,记忆力贝业成主动来找贝灵均的时候,通常都是有事要她帮忙处理了。
  最好是不见面。
  灵均夹了一颗西兰花,又尝了口土豆丝,她嘴里嚼着口感脆爽带着一丝甜意的西兰花。
  “你的手艺很好。”她抬眼看着那人的探究的目光,又夹了一筷子的西兰花。
  她又想起了那枚子弹,沈栖归似乎对这些东西很是了解。
  但她一个医生,就算是与道上的人打交道,帮人处理各式各样的刀伤、枪伤。了解这些东西是正常的吗?
  灵均的饭碗刚空,沈栖归就放下了碗筷起身去了厨房,没过一会灵均又瞧见她折返回来。
  “碗给我,我去给你盛碗汤。”她伸着手,像是很习惯做这样的动作。明明从前一直都未曾做过。
  暖黄的顶灯照在沈栖归的手上,她白皙的肤色被照成了小麦色。她的动作太过于自然,以至于灵均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直到她回到厨房,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汤水声,她在失神里找回了自我。
  沈栖归帮自己盛汤……
  那个有着洁癖的女人,居然在帮自己盛汤。
  她的碗口刚才甚至还有她咬西兰花溅到的汤汁。
  沈栖归有洁癖,这是灵均这些天里观察到的。
  那天她在诊所里挂水,一个患者在沈栖归用压舌板看她嗓子里的状况时被压吐了。
  听她们之间的对话,似乎是患者的生理反应。
  当时由于患者反映够快,很快抓起了一旁地上的垃圾桶,呕吐物全数进到了垃圾桶了,半点没有碰到沈栖归。
  然而她却皱着眉头扔掉了手中的压舌板,转身先去洗水池那打了肥皂洗手。
  光凭着这一点还不能说明什么,像这样的事还有很多。
  譬如有患者伸手抓住沈栖归的白大褂哭诉的时候,她会默不作声地把人的手挪开,然后在接待完患者,甚至有的时候都忍不到接待完患者,就会去洗手池洗手。
  喝汤的过程两人都很沉默,只有时不时灵均夸一声“很好喝”。
  做饭的时候沈栖归费了很大的精力,作为客人,灵均自然是不会理所应当地坐到沙发旁等着人洗完碗的。这不太礼貌。
  所以灵均主动揽过了洗碗的活。
  水流哗哗地冲着,她往满是油渍的碗里挤了些许洗洁精,手里的抹布在碗上搓出绵密的泡沫。
  沈栖归没走,她站在厨房门边直直地看着这边。
  似乎是身后人的目光太过炙热与直接,灵均回头瞄了一眼,又很迅速地看回手中的碗。嘴上轻声说着:“你去休息吧,这些小事我会做的。”
  又怕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她再三保证道,“不会打碎你家的碗的。”
  这话说完之后,她才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盯久了,灵均又回想起了电影院里的那一幕,满是昏暗空旷的地方,周遭的水渍声,还有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红唇。她脸上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红润。
  手中搓碗的动作渐缓,水流顺着引力冲在同一个地方发出单一又冗长的声响。
  指腹都被水冲得有些起褶皱了,灵均才回过神来,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逐渐变得利索起来。与刚才慢慢吞吞的样子很是不同。
  喉咙有很明显的干涩之意,灵均瞥到灶台旁的热水瓶,她伸手抬了抬,手感很轻,里头应该是没水了。
  她索性拿了烧水壶接了些水放到灶台上去煮。
  她走到客厅,远远地看着沈栖归仰着头靠在沙发上,似乎一副疲惫的模样。
  怎么,跟自己看了部电影做了顿饭就这么累吗?
  灵均抿了抿唇,走到人的身前,把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挡了个严严实实,暖黄的灯光一点儿也照不到沈栖归的身上。
  眼前光影明显地动了一下,沈栖归抬眼去看,那双水润的朱唇有些干涩,不似电影院见到时得光泽。她直直地看着那人投过来的目光,灵均似乎是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眶还盈着水意,一双水眸亮亮的,还一副幽怨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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