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面前的修女还是一副担忧的神情,紧紧捏着手里的指挥棒,等着她回应的模样。
  灵均刚动了动指尖,自她周侧传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台阶上的女孩们因这动静惊呼了一声,像是被她吓到了一般,转头便你我几个凑在一起,脸贴着脸窃窃私语。
  身前是一架极大的三角钢琴,因着她不小心用了些力气而发出不成调的杂乱刺耳声。
  灵均的脑子还是胀胀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强行灌水一般灌了进来,还并非是全部的记忆,导致她现在眼前有些恍惚,一副浑浑失神的模样。
  倒真像是修女刚才说的那样,她在为去别的国家教导母爵家小姐在担忧。
  “抱歉……”灵均回过了神,她从琴凳上起身,朝修女和唱诗班的女孩们鞠了一躬,“我今天的确是有些不适,实在是无法为孩子们伴奏。”
  她这样的动作反倒是令修女一惊,只见修女慌乱地摆了摆手,一脸惶恐道:“夏普导师,请您别这样……”
  教堂头顶的吊灯闪着金灿灿的光影,掠过人的眼前实在是难以适应。让人不得不半眯起眼帘。
  再去观察台上孩子们的反应,女孩们几乎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像是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动作一样。
  只是鞠个躬而已,修女和孩子们竟然这样……惶恐?
  这个念头在头脑里闪过,灵均轻咳了一声,谦卑道:“罗科特修女,我能请一天假吗?”
  她说得很客气,也很有礼貌。再去看罗科特修女的反应,她这句话应该是没出错的。
  罗科特眨了眨眼,她将手里的指挥棒放到了她身后的谱架上,双手自然地垂在身前相搭着道:“当然可以,我们都理解您的悲伤与无奈。”
  教堂里的唱诗班排练一周只在周三进行一次,在周六的下午活动。
  今天唱诗班的孩子们排练的正好是一首新的曲子,现在要是排练无法进行,那么周六下午的礼拜只能换成以前的曲子。
  偏偏这些唱诗班的女孩们最期待学新歌了,那些老旧的诗歌她们已经唱了很久了,近乎半年没有学新曲子了。
  女孩们的眼里都透露着无法掩饰的悲伤,灵均心里都软成了一汪清泉,只好再三道歉:“让孩子们失望了,实在是抱歉。”
  罗科特听了连忙回头去看那些女孩们,她眉头一皱,微微叹了口气小声道:“您也别太过担心了,神会庇佑您此行无忧无灾。”
  从教堂里走出,灵均回头看着高耸入云的西西里巴洛克式的建筑,璀璨的外墙像是阳光洒在沙滩上散发的细闪。大门两旁是精致华美的石雕,流动的线条仿佛让人联想到走在海岸旁的松弛。
  整座教堂都透露着蜜糖色。
  灵均没有在此多做停留,她连忙快步穿过林荫石砖,走到街头上。
  这条街上没有摆摊的民众,只有零星几辆马车和一辆古典车稀疏地停在街边。
  这些交通用具都是唱诗班的孩子们的,马车上坐靠着一些驭马员,也都是女性。
  这是个女性世界,所有的一切物种只有女性。
  灵均顺着街道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记忆里,她的家不是很远,离教堂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步行也就十五分钟的距离。
  走出这条通往教堂的街转向另一条街,入眼的建筑也同样是蜜糖色,只是不像教堂那样夸张宏伟。
  这里是富饶的赫卡德拉国,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璀璨。
  这条街上的人比去往教堂的那条街道的人要多得多,也许是因为今天是周三,礼拜活动时的教堂要更为热闹一些。
  灵均走到自己家的门前,她在口袋里正掏着钥匙,耳畔响起了一声不算远的问候。
  “夏普女爵,您今天不是去排练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灵均刚从口袋里摸到钥匙,强忍着灌水般的记忆折辱神经转头朝邻居看了去。
  她的脸上如今连客套的笑意都无法做出,只能疲惫又虚弱地朝邻居点了点头道:“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头疼得厉害。”她说着钥匙抵上锁孔旋钮了一下,发出了“咔哒”的转动声。
  邻居是个很慈爱的奶奶,名叫弗琳琼。她手上捧着一本圣经,手边竹子编制成的手提袋里还装着一些颜色鲜红的苹果。
  琼那满是岁月的脸上透着些担忧:“那您快些休息吧,要是实在是难受得厉害,还请不要硬撑,要尽快去医院检查。”
  赫卡德拉国的医学并不是最发达的一个国家,如果瞥去它那高额到吓死人的医疗费用去看的话,也还算不错的。并非是女王殿下的政策有问题,只是这个世界的药物是很稀缺的物品,所以医疗费用不仅仅是赫卡德拉一个国家高昂得吓死人,其她的国家也是这样。
  灵均点了点头,没有拒绝琼的好意,她半推着家门瞥了一眼琼手上的圣经,像是寒暄一样随口问道:“弗琳女士,您这是要去和神母聊天吗?”
  “是啊,总要和神母倾吐我的烦恼,这漫长的人生才能得以宽慰。”琼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哀伤,像是在为什么悲剧而后悔。她浑浊地吐了口气,这口气像是分了好几次才全然吐尽。
  她捏了捏手里的圣经,幽幽道:“就不打扰夏普女爵休息了,我先走了。”
  “再见。”灵均小小地喊了一声,她半拖着步调推门进去,连目送弗琳琼的动作也做不来,她连忙关了门,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缓了有一会,她抬起指尖搭在太阳穴处一圈又一圈地揉捏,好似这样的动作就能缓解脑子里如同炸开的烟花般跳痛。
  她一面缓解着自己疼痛的神经,一面整理着脑海里的记忆。
  现在是510年,她所在的国家是赫卡德拉国,而她即将在两日后要去的是盖亚西里国。
  关于这具身子,夏普灵均,她是上一任夏普女爵家的独生女,母亲和妈妈相继因病去世,只留下了她独自一人、空荡荡的家和冰冷的遗产、还有女爵的地位。
  由于阶级固化,灵均家的爵位只是最底层的女爵,所以并不是十分富裕。
  再说到她的职业,她是赫卡德拉国有名的钢琴家,平日里会在王城的教堂里为唱诗班的孩子们伴奏,偶尔也会有几个学生拿着学费来请她上一节课。
  她是从不教导启蒙课的,都是学生们练好了整首的曲子来她家上门学习的,一堂课也不过一个小时,听一遍她们弹奏的曲子,再针着曲子的情绪与动机讲解一遍,学生根据她所讲的内容有目的地部分演奏,一堂课也就这么过去了。
  因她名盛,得到女王殿下的一句夸赞与嘉奖,她的名字在周边列国也都有所耳闻。
  所以才会被盖亚西里国的卡佩母爵邀请去教导她的女儿弹钢琴。
  由于阶级问题,灵均没法拒绝别国母爵的邀请,更何况只是教琴而已,她如果不去反而会影响到两国往来。
  关于她的生活来源,王国对贵族总是优待的,会根据爵位不同每月固定发放金币。
  很适合咸鱼摆烂的生活,可灵均没法摆烂,她还得应对卡佩母爵和她家的小姐。
  这两日的教堂灵均都可以不用去了,关于她离开后的唱诗班活动如何进行,神母似乎找到了一位小有名气的钢琴家来解决这个问题。
  早去晚去反正都是要去盖亚西里国的,灵均收拾好了行李就往盖亚西里去了。
  这个世界的交通不算便利,在城市里的人们出行大多是骑马或是驾车,只有贵族家里用得起古典车这样的代步工具。要是去远一点的地方,各个城市都设有铁轨车,要快些。
  灵均不认识去盖亚西里国的路,没办法自己开车去,只好坐铁轨车去。
  从赫卡德拉坐铁轨车到盖亚西里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铁轨车上什么都有,这趟不算旅行的旅行还不算是太过糟糕。
  令人发愁的是,人生地不熟的灵均该如何前往卡佩母爵家。不过好在卡佩母爵的爵位是最高的母爵,她能猜到她们是住在王城的。
  且幸好下了车,车站一直都有人在等她。
  等她的人身侧放了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夏普灵均这样的名字。
  最让人欣慰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是想通的,所有女人说的都是同一种语言,写的也都是同一种文字。
  灵均与接待她的侍女汇合后就一路往卡佩母爵家赶去了。
  母爵家的庄园极大,比赫卡德拉的教堂还要大。
  她顾不上好好欣赏庄园里的花草树木以及庭院建筑,跟着侍女匆匆去见了卡佩母爵。
  卡佩母爵的第一面让人觉得她很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很是让人局促,还让人给她安排了住处。
  灵均就这么在卡佩母爵的庄园里住下了。
  卡佩小姐的学业很忙,她和卡佩母爵商量了授课时间,定在了周日。一周一节课,一次上两个小时。
  然而第一堂课并不像灵均想的那样轻松愉快,卡佩小姐很不配合,并且对她十分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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