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灵均:?
  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情绪真的表露得这么明显吗。
  随后又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看着对面那愈来愈阴湿的目光,下意识地吸了一下鼻子。
  “抱歉……我感冒了。”灵均声音闷闷的,像是被雪掩盖的树叶,无法随风奏响沙沙的夜曲。
  她不清楚卡佩栖归心里是怎么想自己的,总不能给人落一个不好的印象。
  更别说她还有着帮助卡佩栖归成长成根正苗红的任务。
  “艾米丽小姐周三约我去看画展,我没有拒绝她的理由。”灵均刚说完这句,就听见了卡佩栖归冷哼了一声。她连忙接着补充道,“你自己都说了是绯闻,这些东西是不能信的。我和艾米丽小姐什么也没有。”
  教堂里的钟声这时响起了冗沉闷长的咚咚声,随着这场看似无止尽的暴雨与突然而至的雷声杂糅在一起,像是自然界里的三重唱。
  钟声响了六声,长椅上等待的人们有的进了神母的祷告间,有的则从里头出来看了看外头正在下的暴雨,一摇头,往长凳上一坐去找熟悉的人聊天去了。
  暴雨携来的是混着尘土的清新水汽,氤氲在这沾不了雨水的教堂里,混杂着卡佩栖归略显沉闷的脸色与那阴湿的双眼。
  灵均身正不怕影子斜,回视着她,两个人在这漫长的钟声里,相互对峙。
  这场暴雨的尘土清新灵均是闻不见的,她的鼻子堵塞得差不多了。但在场的卡佩栖归能闻见。
  卡佩栖归甚至鼻子里回萦着刚才灵均撞过来时身上带着的柑橘味,她敢肯定,不久前夏普老师绝对是吃了橘子。
  柑橘味混杂着清新的水汽,像极了橘子汽水的味道。
  她有些莫名的脾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徒然生起来的烦躁。只能全都责怪于卡佩艾米丽,都怪她擅自接近自己的老师。
  钟声停止,这场漫长的对峙才有所缓解。
  率先打破沉闷的是卡佩栖归,她丢下了一句:“拒绝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转身就朝教堂门口走去。
  灵均气得微张着唇呼吸空气。
  怪她做什么?
  和谁相处是她的个人自由,要是将心比心,她不允许卡佩栖归做这个做那个,不与什么人接触,要和什么人接触。只怕卡佩栖归早就想办法弄死自己了吧。
  所以她才说,卡佩栖归这个学生,她喜欢不起来!
  这个世界,她坚决要和卡佩栖归保持距离。
  她们只是能是老师和学生。
  气归气,可是灵均又不能不做任务。她一转头去找卡佩栖归,这会教堂外下着这么大的暴雨,她们都得困在这。
  只见卡佩栖归的身影停驻在教堂门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全黑的长伞。
  她捏着伞柄无意识地旋转,似是在观察着雨势有没有变小,判断着能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去。
  来的时候灵均是叫了一辆马车,这会子下暴雨,只怕是很难叫到马车回去。
  灵均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又想着通常暴雨只会下一小会。
  接着这天气就像是故意和她开玩笑似的,雨势忽然小了许多,没有刚才倾盆之势。但也不算是小雨,只是没刚才那样撑伞难行的地步。
  于是卡佩栖归撑起了那把黑色雨伞。
  灵均一下子就不气了,她连忙小跑上前,拉住了卡佩栖归撑伞的胳膊。
  卡佩栖归看了眼胳膊上多出来的一双有力的指节,又顺着那双手看向了手的主人。
  她眉头一挑道:“夏普老师……我真是不明白你是暗恋我还是讨厌我。”
  这学生是不是不说上一两句噎人的话不行?
  灵均一手抓着谱夹挽着她的胳膊,一手去堵她噎人的嘴,自认为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道:“我没带伞,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她说是这么说,挽人胳膊的力道却是越来越紧。说完又松开了堵人嘴的手,之后又两手并用地挽着人。
  要是忽略卡佩栖归那双像蛇一样阴湿的眼神的话,灵均真的觉得自己的态度很好。
  也许吧……
  趁着卡佩栖归还没拒绝她,灵均连忙催促道:“我们快走吧,不然一会雨势大起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
  她听见卡佩栖归重重地呼了口浊气。
  “夏普老师。”她那张阴湿的脸色似乎有些崩裂,“你可以不挽着我的胳膊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谱夹又冰又凉,边缘贴在她胳膊上抵着有些重。
  都说弹钢琴的人指头的力量都不小,这回卡佩栖归是真切的感受到。
  暴雨带来的风吹到人身上有股湿冷感,比平时的风要吹得更冷一些。
  只套了一件薄外套的灵均,根本挡不住这风带来的冷意。
  卡佩栖归说的话,灵均只当耳旁风,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谁知道她不紧紧挽着她的胳膊,她会不会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然后回去。
  她们这样相互挽着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暧昧,只是两个当事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卡佩栖归见她没反应,只好尝试着踏步往雨里走。
  只刚刚走了一步,手里的伞实在是被她的力道往一边歪。她连忙停住了步伐,大有一丝无奈的妥协。
  “你这样我没办法走路,我们在走到马车前都会湿透的。你要不换一边挽我呢?”
  大概是灵均自己都觉得两个人这样僵持下去肯定回不去,她又抬眼看着不太稳固的雨伞,朝着一边歪歪倒的样子确实像是卡佩栖归说的那回事。
  于是她点了点头松开了手,以极快的速度换到了另一边,把谱夹护在怀里,只一只手挽着卡佩栖归。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两个人挤着走进了不算小的雨里,再精确地说,是灵均单方面地紧紧贴着卡佩栖归,生怕她会丢下自己。
  这把伞很大,能够完全笼罩着两个人。这点雨势根本不会淋到两人的身上。
  只是风吹着雨会斜着扫过来,雨点能轻易的越过雨伞的防线打湿她们的肩头、裤脚。
  所以她们的步伐只能很缓慢地挪动,一会盯着脚尖一会去看马车还有多远。
  灵均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教堂,她看见有两个女人站在教堂门口往她们这处投来目光。
  天色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只能刚刚看见两个人影,并不能看清她们的面庞。
  “好好走路!”
  一声像是叹息般的责怪从耳边吹来,呢喃一般。
  灵均忙不迭打了个冷颤,她抬头就会对上一双阴湿的眼。
  因着自己走神有些心虚,灵均只好轻声应好:“还有多远?”
  “快了。”耳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回应。
  灵均低头看着地面,雨点落到地面上弹起又落下,会带起一片尘土。她很注意着脚下,尽量不去踩有凹陷的水坑。
  “快了是有多快?”她头也没抬地问。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让人难以回答,她似乎听见了耳旁的呼吸停了一瞬。
  “如果夏普老师的脚步迈得再大一点,不要半分钟就会走到。”卡佩栖归的嘴里总是带着刺,好像她总是不开心,没什么能让她开心的事,说话也就总是带着刺。
  这声带刺的话语并没有影响灵均的心情,她看着卡佩栖归乖乖配合着她的步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其实卡佩栖归要是嫌她走得太慢,完全可以抛开她自己走到马车那去,或者干脆大步往前走,她也会顾不上脚下跟上前去。
  心口不一的家伙。
  在这个雷雨交加二重奏的傍晚里,半分钟的脚程,她们硬生生的走了三分钟。
  因着胳膊贴着胳膊,两个人离得格外尽,耳边仿佛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好似随着她们统一的步伐而同调跳动。
  卡佩栖归全程闻着那股柑橘味,像是自己喝了两大杯橘子汽水。直到看到了穿着雨衣拉马的车手,她全程绷紧的神经才有所松动。
  “到了。”
  卡佩母爵家的马车都是暗红色的,简约的漆面没有繁复的花纹与雕刻,只车窗下方雕了一个卡佩家的家徽。
  很好辨认。像是沉淀了岁月浓醇的红酒,低调又张扬的矛盾。
  上了马车,灵均就没有刚才的紧张了。她从容地拨着凌乱的耳发,整理着被雨水打湿了的袖口,将其翻卷起来,露出了白皙的小臂。
  她的小臂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很少经晒阳光的白,指尖很长,指甲修剪得很齐,像是每天都修剪似的。
  卡佩栖归随意地挽起她有些潮湿的头发,两个人相对坐着,她很难不去注意到她的老师上了马车后卷起袖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刚才怀里护着宝贝似的谱夹。
  她有些无语,翻了个白眼,正好被人逮到。
  “栖归小姐,你不能对自己的老师用这样的眼神。”灵均语重心长地教育道,“这非常不尊重人。”
  尊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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