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啊,再来坏女人或许知道,亦不会告诉自己呢。
  毕竟巫史说是最神秘的祭祀法术呢。
  于是张琬把主意打到藏书阁,白日里不去课室,一心泡在阁内,埋头翻看晦涩难懂的古籍字文。
  而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逃课,祭庙内没有巫史敢去上门找人,原因无他,因为张琬住在太阴圣女的院落。
  寻常巫史无令不得入祭庙深处,更何谈太阴圣女的住处。
  哪怕是太阳祭司门下的太阳巫史,亦只是上书告知太阳圣女请求处理指示。
  燕曦忙碌的翻阅堆积眼前的竹简古籍,试图查找秦婵元日祭祀之谜,根本无暇处理芝麻小事,愠怒道:这种事让太阴圣女去解决,别烦本圣女。
  如果继续任由秦婵在祭祀之中施展鬼魅伎俩,她的势力威望必定如日中天,将来势不可挡,恐怕要只手遮天。
  这是燕曦绝对不能接受的事!
  而太阳祭徒巫史们以为太阳圣女不敢跟太阴圣女作对,自是偃旗息鼓,不再打扰。
  不知觉间,时日辗转,积雪褪去,莺飞草长,淅淅沥沥雨水增添春寒。
  祭庙人人都知张琬一连近月逃课,议论言语不停。
  张琬对此,不以为然,仍旧是随心所欲,更是午后的课一概不理。
  至于为什么逃午后的课,因为早间坏女人有时会一块用饭,张琬她不敢!
  可是有这么一句老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某日张琬捧着竹简在藏书阁的阁楼翻看,整个人趴在矮榻,若是看困了就睡,惬意自在的很。
  正当张琬眼皮困顿的阖上,优秀埋头睡午觉,却不知楼外风雨变化。
  意识朦胧间,耳旁迷糊的听到门推开动静,脚步声清浅而平缓,有些耳熟。
  待脚步声越走越近,随即响起一道冰冷中夹杂怒意的声音唤:小王女还不醒么?
  闻声,张琬睡眼惺忪,仰望着居高临下的坏女人,顿时尤坠寒窟,惊悚结巴的应:你、你怎么突然出现,吓死了!
  秦婵垂眸看向模样具有欺骗性的少女,见她好似真吓得不轻,唇色发白,如林间小鹿惊慌,方才探手轻拍身侧,安抚惊悸,缓声问:此时应当是我问小王女因何逃课才对吧?
  假若不是秦婵今日给皇女和王女讲解太阴祭司的祭祀课目,否则都不知自己竟是被少女蒙在鼓里的最后一人。
  见此,张琬心虚的躲闪目光,支支吾吾的应:我在藏书阁看书学的更快更多啊。
  看来小王女对于逃课是毫无愧疚悔改之意?
  没、没有,我去听课就是了。
  张琬哪敢反驳,连忙爬坐起身不敢耽搁,没想坏女人却忽地出声:现在天色暗淡,今日的课都已结束了,小王女去哪听课?
  闻声,张琬偏头茫然的张望阁楼外面,心虚摸鼻,没想到一睡天都黑了。
  烛火摇曳,藏书阁楼外渐而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水,寂静处,张琬跪坐在蒲团,双腿发麻,有些不舒服的紧。
  坏女人自顾坐在榻旁,掌心翻阅张琬胡乱堆叠的竹简,面上瞧不见怒意,却也不见开怀,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迹象。
  张琬探眸怯怯的张望坏女人,视线从她美玉面容,落向乌黑盘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认错求情。
  于是张琬只得把目光垂落在坏女人素净衣裳,只见层层叠叠的裙摆褶皱间沾染的雨点印迹,像极枝头绽放的玉兰花团,典雅雅静,洁白纯净。
  可一想到玉兰花,张琬就想起王女齐颖和坏女人不清不楚的关系,单薄身背挺直些许,好似迎风不惧的娇花,坦荡出声:我不是因为偷懒而逃课,你要罚到几时啊?
  话语说到最后,越发微弱,张琬心间气焰不足,嗫嚅补充道:现在肚子都饿了。
  语落,坏女人竹简翻阅的动静停顿,而后被放至一旁,发出略重声响,却好似惊堂木一般,让人心惊!
  那就先回院用膳。坏女人平缓说道,随即抬手伸过来,霎那间,竟然有几分温柔体贴的样子。
  张琬意外不已,明眸怔怔看向坏女人,犹豫的握住她温润柔滑的手心,从席团缓慢起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坏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
  藏书阁高层有楼廊通往祭庙深处楼院,坏女人单手撑着伞领路行进。
  张琬走的有些飘飘然,视线落在被牵住的掌心,而后目光看向伞下的坏女人姣美侧脸,弱弱出声:你、不生气了吗?
  自从能够独立行走,就再也没有人会牵着自己手漫步,张琬觉得有些奇怪,却又挺喜欢,心思杂乱。
  坏女人目视前方的墨眸,似是笼罩烟雨略显朦胧,神情如常的轻柔应:当然生气,所以今夜的处罚才刚开始,小王女若是不用膳,夜里怕是熬不住,再来影响明日修习课目。
  这么温柔的嗓音却说出寒刀一般的锋利的话语。
  张琬顿时面如土色,坏女人可真是思虑周全啊!
  夜幕降临时,用膳过后的张琬,可怜的被带入坏女人所处的屋院。
  上回进入屋院还是去年,不过张琬发现屋里别有洞天,甚至可以说是另一处门户。
  张琬认命的跪坐在蒲团,明眸张望隔着屏风的颀长俏影,并不能清晰辨别坏女人动静,更无法发现她的目光落点,只是感觉的到她在观察自己。
  又或者说,坏女人在端详审视自己,因为视线停留时间太长,而且张琬想抬手动作都不被允许,只得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一动不动。
  难怪坏女人会说难熬,试问,让一个活人不言不语不许动的跪坐,谁能受的了!
  坏女人的惩罚,真是挺符合她的怪癖性子呢!
  半晌,张琬耐不住的唤: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逃课?
  屏风内里的身影不动,幽暗中传来清润话语声:逃课就是逃课,而且连续近月,现在理由重要么?
  张琬一时词穷,只得嗫嚅解释道:我本来没想逃课,只是想找些关于祭祀术法的古籍。
  这话并非虚假,其实张琬也怕祭庙的规矩,直到发现巫史根本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这才一步步的滑入罪恶的深渊!
  小王女找祭祀术法的古籍做什么?
  因为我听巫史提及涅槃术和朝暮术这两种神秘的术法,心里觉得有趣,所以探究。
  张琬没敢言说自己死过一回的事,否则坏女人说不定以为自己骗人呢。
  到时坏女人一不高兴,那自己岂不是今夜都没得睡!
  屏风内秦婵闻声,目光落向少女澄澈明眸,只觉她有些异想天开,叹道:这是祭祀仪式中记载的最神秘两种术法,数百年来不计其数的祭司帝王无功而返,你觉得自己能仅看翻阅古籍查到么?
  我不知道,但是总归想寻寻踪迹,兴许就能找到呢。张琬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奇事,那自然是不会相信传言,止不住倾身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呀?
  屏风里的坏女人并未应答,而是正声道:小王女请坐好。
  闻声,张琬无奈的端正身姿,猜想坏女人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啊?
  良久,薰炉淡雾飘散,屏风内里方才缓缓响起淡然声音,不急不躁的答:我所知的朝暮与涅槃,不仅是祭祀仪式中最神秘的术法,同时亦是最高献祭规格的祭祀,历任祭司帝王献祭数不尽数的祭品来尝试做法,甚至以亲族骨肉乃至自己的性命献祭,如此这般,小王女还觉有趣么?
  语毕,张琬面上错愕,眉眼浮现不忍,脱口而出道:连自己都献祭,这也太残忍了吧。
  没想坏女人却幽幽出声:献祭,是神灵赐予的无上光荣,王朝上下奉行崇尚,小王女慎言。
  见此,张琬顿时乖巧的闭紧唇间,险些忘记坏女人是王朝祭祀圣女,询问:那过去有施法成功的么?
  没有。坏女人平静的应答。
  这个没有是指一个人都没有,两者术法兼具的没有?
  当然是修习其中一中术法都不曾有过。
  张琬一听,竟然没有人成功施展过术法,那自己究竟是怎么重新活过来的呢?
  思索不得时,张琬想起自己翻阅的那些书卷,其中都曾提到三百年前的一个人物,便又问:可是大家都说三百年前的最后一位太虚大祭司参悟术法,难道是假的么?
  王朝盛行卜卦记载,按理这等口口相传的事,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坏女人身影在屏风里岿然不动,好似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跟在课室沉迷感叹的巫史一比,坏女人堪称清心寡欲,淡漠应:那位太虚大祭司身前所有的卜卦记录都被一场大火焚烧干净,而亲传的三千太虚巫史亦葬身火海,早已无从查证,小王女还是收收心思,切勿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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