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七月流火,早间热浪便阵阵袭来,祭庙内关于太阴圣女那夜除还魂蛊的火祭动静,很快传遍国都。
  烈日灼人,祭庙内似乎恢复往日的平静,不过廊道内的祭卫,却并未撤离,仍旧在紧密巡逻着什么。
  蹴鞠场上人影跑动,越炘脚伤恢复大半,便闲不住的运着鞠球,满是感慨道:现在作虐的还魂蛊被除,祭庙里总算放松些管制,否则我都怕溜不出去啊。
  张琬配合的踢动*鞠球,动作相比最初稍显灵活,面上微微弥漫些细汗,困惑出声:你要出去干嘛?
  嘿嘿,七夕就要到了,国都热闹好玩的地方多着呢,我这不得出去瞧瞧!越炘满面春风的应声。
  这么好玩吗?张琬被说的心里也有些想出祭庙看看热闹。
  毕竟祭庙真的不是一个可以玩乐的地方。
  越炘颔首,压低声蛊惑道:何止好玩,而且还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看哦。
  闻声,张琬面热的拉开距离,狐疑的出声:这听起来根本就不像好玩的事嘛。
  果然,自己就不该信越炘的话。
  你现在当然不能理解乐趣,以后就知道了。越炘促狭的看着书呆子,随即脚下运球出击!
  啊!张琬一下被偷袭,失了防备,暗叹大意!
  见此,越炘得意的笑出声。
  张琬狼狈的追着鞠球,呼吸不平,没想却看见一个熟人,越青抬脚截住滚动的鞠球,而后轻挑,抬手接住,递近道:小王女。
  多谢。张琬抬手接过鞠球,目光看向越青,隐隐感觉她好像变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一样。
  可越青亦不是话多的人,很快,张琬带着鞠球回到越炘那方。
  越炘面上略微不太高兴的出声:我劝你以后少跟越青往来吧。
  张琬有些意外的问:你跟越青怎么了?
  印象里,越青前阵子还跟越炘关系很好,而且帮忙照顾过越炘呢。
  你难道不知越青在前些时日的蹴鞠比试踢断好几人的腿吗?
  不会吧,这会不会是意外?
  越炘一脸凝重的看向不远处驰骋的越青,有些恍惚的出声:一次可能是意外,三次四次就必定是有猫腻,而且越青整个人都跟以前不一样。
  张琬本来还不大信,以为是越炘蹴鞠输给越青,所以心里不服。
  可是听到越炘提到越青变化,心里亦有同感,视线眺望道:是啊,她好像比以前自信许多。
  算了,不提这些事,我还是想想七夕溜出祭庙去夜市玩乐的事,那更有意思!越炘神情变化,笑出一口白牙,没心没肺道。
  其实我也想出祭庙看看热闹呢。张琬被挑起些许心思念叨。
  闻声,越炘踢着鞠球,不以为然说:你想出祭庙还不容易啊,直接跟那位圣女大人请示,不就行么?
  张琬迈步截住鞠球,面露迟疑,思索道:可是她不一定会答应呢。
  若是自己提出祭庙去玩乐,那沉闷无趣的坏女人,大抵会觉得自己玩物丧志吧。
  越炘一听,顿时替书呆子默哀,拍肩深深叹道:可怜的娃啊。
  对此,张琬亦觉得自己怪可怜,脚下动作停顿,忽地想起坏女人说的奖励,惊喜道:有了!
  什么有了?
  我也许有机会出祭庙玩呢!
  越炘瞧着书呆子一幅眼眸亮光模样,仿佛出去玩都成为一种恩赐,欲言又止道:那就祝你好运吧。
  那位太阴圣女除却祭祀卜卦,很少露面,再联想上回接触言谈,不难想象,估计应该是一个极其清冷无趣的性子。
  书呆子,大抵会无功而返吧。
  不过虽然越炘可怜书呆子,但是也不敢带她再偷出祭庙。
  毕竟上回的事,越炘还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语落,祭铃声悠悠响起,越炘停下运球动作,仰头看着烈日出声:今天先到这吧,这么久还不见凉快,天也不见下雨,真是让人没精神!
  书呆子却意外的摇头应:我还想再多待一会。
  真稀奇,你平日对蹴鞠有这么大兴趣吗?
  没有,我是想晒会太阳。
  说话间,张琬仰着脑袋,一幅虔诚模样。
  越炘看的只觉书呆子怕不是晒糊涂了吧!
  这么热的天,大家都躲着日头,你是想干嘛呢?
  我想把脸晒的跟你一样黑。
  语出,气氛骤然僵停,越炘面上神情止不住的抽搐,目光看向一本正经书呆子,心想她怎么能满面真诚的表情说出如此锋利伤人的话语!
  我的脸真的很黑吗?越炘默默收拾受伤的心,眼露不可置信道。
  其实也不是很黑,大抵偏向麦色吧。张琬认真打量的应声。
  这么一听,越炘稍微好受一点点,满眼打量的看向肤色白皙透亮的书呆子,日光之下,宛若玉石般微微晃眼,不解问:哎,你好端端的干什么要晒黑啊?
  王公贵族女大多不在意样貌,更讲究门第,其次是才华武艺,因而大多追求身量和气场,性子更是张扬傲慢,不可一世。
  很显然书呆子不太符合王朝贵族之间流行的贵女风范。
  书呆子自幼孱弱多病,因而瞧着身量单薄纤瘦,除却比试读书,其它剑术等贵族技艺,更是惨不忍睹,据说目前,她还没有赢过一次。
  至于言谈性子更是温吞软绵,实在看不出半点王公贵族女的傲然气场,所以显得不太像个王女。
  但是,书呆子的五官容貌,其实生的并不丑。
  相反,越炘细细打量,甚至觉得书呆子明眸皓齿,肌肤雪白,远比馆里的一些人要更娇美。
  张琬眼露迟疑的不知如何解释,视线瞥向不远处监督的太阴祭徒,只好含糊的应:没什么,我就是想换个形象。
  兴许让坏女人不满意,她对自己的看管和约束都会随之消失呢。
  当然这话张琬现在还不敢透露半句。
  那你真是任重道远啊!越炘打量着细皮嫩肉的书呆子说着。
  不多时,越炘离开蹴鞠场,张琬晒了好一会,眼眸微闭,想象自己小脸晒的跟越炘一样黑,坏女人会是如何神情。
  她会不喜,还是厌恶,又或者如往常一般波澜不惊,没有半点在意的漠视呢?
  可张琬并不知自己想象的太美好,现实却出人意外的残酷。
  傍晚时分,晚霞撒落,水榭矮榻上的抽泣声断续响起,张琬明眸含泪,一幅我见犹怜的娇花模样。
  可榻旁一身杏白纱衣静坐的秦婵,她那纤长窈窕身段藏于其中,如一尊无情无爱的玉菩萨静美冷清,身背似松竹笔挺,乌黑墨发一丝不苟的垂直身侧,略显锋利凉薄,面上神情淡然,颇有几分漠视之意。
  可细看,秦婵沉静美目间,其中微弱浮现一抹笑意,似云雾般淡,倏忽间,便消失不见,素手轻挑清凉膏脂,轻声唤:难道琬儿真就这么一辈子不露面见人么?
  嗯!张琬嗓音闷哑的坚定应声,全然没想到日头比自己想象的毒辣太多!
  可是这样不敷药,琬儿的脸可能因此溃烂褪皮,到时甚至会毁容。秦婵话语说的轻柔,用词却十分骇人,好似全不在意,却又颇为耐心,令人难以窥测半分心思。
  闻声,张琬迟疑的仰起脑袋,随即露出布满不均匀红晕的面颊,细看,其中还有些疹子,一双明眸水润未散,似浸润涌动泉眼,此时凝聚迟疑问:真的、会毁容吗?
  秦婵颔首,面色稍显正经,随即用指腹将膏脂轻柔抹在少女娇嫩面颊,既因她的胆怯反应而哑然失笑,又真担心她的脸会真落下疤,缓声问:很疼吗?
  张琬没有躲避坏女人的目光,更没敢乱动,木讷的眨巴眼,隐忍的应:嗯,有些像针扎一样刺疼。
  语落,坏女人动作更是轻柔,薄唇吐露些许气息,悄然喷落在脸侧,激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你、你干嘛呀?张琬小心脏禁不住颤了一下,侧身避闪,脸颊更红。
  好险,刚才就要被坏女人亲到了!
  琬儿上回敷药曾吹拂减缓疼痛,难道不管用么?坏女人应答的正经从容,而向来幽深难测的墨眸,此时竟然透着一股少见的真诚!
  张琬才知自己又误会坏女人的举动,支支吾吾的缓和称呼道:阿贞姐姐还是别吹吧,很痒。
  再说,吹手掌哪能跟吹脸一样,这也太奇怪了吧!
  语出,坏女人便没再吹拂气息,周身却莫名透着些许不满意的严肃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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