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莫非那个巫长史说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么?张琬心惊的出声,试图转移坏女人的极端情绪。
  没想,坏女人却摇头,冷若冰霜的垂眸,仿佛委屈极了的模样,低低道:莲花死掉了,所以长长久久是个谎言么?
  随即,张琬见坏女人放下玉筷,她指间握住泛着寒光的短刀,顿时心都悬到嗓子眼。
  救命,自己怎么不知道坏女人委屈比愤怒还要可怕!
  不、不是,莲花它只是休息,明年夏天就会开的。张琬结巴的应话,生怕坏女人直接捅死自己。
  语落,坏女人目光落在张琬面颊,半信半疑道:这样么,不过若是骗我的话,明年夏日就用你的血肉来给莲花施肥。
  对此,张琬毫不怀疑,连忙点头,双手奉上汤碗应:好,你把短刀放下,先用膳吧。
  果然,坏女人这才勉为其难的继续进食,完全没有先前的委屈,仿佛那只是一个小插曲。
  张琬却惊出一身冷汗,连握着汤匙的手都在抖,突然觉得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年夏天,真的很悬。
  依照坏女人这样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亲手弄死自己。
  到时自己非得被坏女人亲手做成莲花肥料不可,所以还是早点让母亲商量着退婚事宜为妙!
  至于莲花为证的约定,张琬想了想,自我说服,反正莲花都凋谢,所以应该也不能算是毁约吧。
  第71章
  晚秋的雨水无声无息间凝结成初冬的霜雪,晶莹洁白,布满屋瓦枝条,增添凌寒肃杀之气。
  从张琬密信一封将坏女人离魂失常症状尽数告知母亲起,每日里既是忐忑又是愧疚,因而对于坏女人的诸多要求,更是恭顺。
  早间,张琬稍稍踮起脚替坏女人添置冬衣狐裘,指腹系着衣带,才发觉她如今消瘦的厉害,玉白面颊骨骼明显,下颌骨亦似刀削般,再不能多一分皮肉。
  这身华美厚重的狐裘落在坏女人过于纤瘦高挑的身段,就像一捧盈盈白雪落在细长枯树雪枝,让张琬都有些担心会不小心压垮她。
  正当张琬思索时抬眸,却见坏女人锋利而空洞的美目间浮现不悦,悻悻劝道:外面天冷,你不多穿点,待会出去会生病的。
  闻声,坏女人苍白薄唇微抿紧,玉白面颊浮现不太和善的神态,幽深目光更像尖刀一般锋利,好似随时都能弄死张琬。
  这让张琬想起闺阁墙壁间触目惊心的短刀划痕,余光瞥了眼那处,暗叹坏女人近来言行喜怒越发异常。
  某日夜间张琬被短刀划过的尖锐刺耳声吵醒时,才无意间撞见坏女人梦游般的骇人举动。
  只见,坏女人手持短刀独身站在一方墙壁挥动刺凿,仿佛是对待她极其厌恶之人般狠戾。
  而现下张琬目光下意识落在那暂且被放在一旁的短刀,生怕坏女人一个不痛快,给自己捅个对穿,又或者划拉成马蜂窝。
  如此一想,张琬仿佛感觉到疼痛弥漫般倒吸了口冷气。
  不过幸好坏女人只是冷傲的轻嗤一声,并没有任何动作,更未探手解下笨重狐裘,傲气的扔到一旁。
  否则现在张琬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多时,两人出屋院,转而进入白霜布满的庭院赏景。
  上回那位巫长史在坏女人这里受伤,许是转眼就跟太阴祭司告状。
  不对,应该是说转身才对,毕竟巫长史的一只眼睛刚被坏女人戳瞎了只呢。
  于是如今屋院里的祭徒祭卫,大部分都被撤离,更是冷清空荡。
  虽然留守的巫史面上满是愁绪,却仍旧细致上心,处事并未半分懈怠。
  许是在霜雪的衬托之下,这处屋院简直就像一处荒无人烟的冰冷寒窟,没有半点人烟气息。
  张琬视线转而落在行进其间的坏女人,依旧看不透她半分的心绪,不过却可以预想到她的下场。
  如今坏女人大概被太阴祭司放弃,那她就成了弃子,往后可能将永远封存在屋院行动,以避免成为人人皆知的丑闻。
  这般一想,张琬突然有些后悔给母亲写信透露坏女人的近况。
  如果母亲真修书来商议退婚,那坏女人就将彻底孤立无援,而自己亦没有资格再去帮她。
  谁让自己已经要失信于她了呢。
  想到这里,张琬蓦然顿步,垂眸看向脚下薄薄一层霜雪,看似纯洁白净,实则经不起半分踩踏,便会露出内里淤泥,像极自己。*
  以前总是觉得坏女人凶狠薄情,但是现在的自己,好似比她更加无情无义。
  坏女人是曾经想杀死自己,可是她也曾数次救过自己啊。
  君子论迹不论心,哪怕坏女人存有利用挟制之心,自己却仍旧是欠了她的恩情。
  最初的虫蛊,还有那回河神庙落水,更别提还魂蛊献祭,如果坏女人真的都袖手旁观,那自己和母亲早就不复存在。
  如此一想,张琬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再修书一封让母亲安排亲信来护卫自己好照顾坏女人。
  而不是借着如此局势来退婚,让坏女人陷入自生自灭的困境,那太残忍了。
  许是张琬停顿的时间太长,前方的坏女人不知何时,偏身而来,她的清润嗓音带着些许不满以及疑惑的唤:你怎么这么慢?
  张琬回神,心情复杂的上前,视线迎上坏女人似笼罩冷雾般的美目,唇瓣翕动,欲言又止犹豫的应:如果有一天再也见不到我,你会怎么样?
  现在张琬已经不确定坏女人眼中的自己,究竟是自己还是所谓的替身。
  随着时日月份的延长,坏女人如今越来越少唤自己琬儿,她的记忆和谈话都变得更加的混乱,仿佛破碎的镜子,成为无数碎片。
  虽然每一面都是坏女人,但是又完全的割裂,已然无法连贯的拼凑。
  语落,坏女人神情自若的移开目光,仿佛毫不在意般探手折断就近一处晶莹冰层裹住的断枝,其间霜雪冰花摇晃,咔吱作响,她的目光并不看张琬,淡淡道:你要去哪?
  这话仿佛不是在对张琬言说,更像是对着雪枝低语。
  不过张琬听到坏女人这么正常的询问,有些恍惚。
  很多时候坏女人已经不会连贯的对话,更多的是冷漠不理,视而不听。
  张琬视线落在坏女人清冷神态,眉目间却又瞧不出喜怒,因而不好说退婚事宜,只得改口应:今年的元日节就要到了,过阵子我该回家过节。
  如果坏女人有记忆的话,她兴许会想起曾经说过要自己跟她一块过节。
  当然这都只是假设的如果,从接坏女人回到屋院至今,张琬在一天天的期盼落空中逐渐打消坏女人能够痊愈的希望。
  现在张琬只期望坏女人不要再继续恶化,至少不要像齐王那般,据说入殓时浑身只剩一幅皮包骨头。
  当然这都是听越炘说的,张琬并没有亲眼见到。
  不过张琬也不想亲眼看到那样的惨状,尤其是出现在坏女人身上,那太糟糕了。
  所以无论如何张琬都会尽可能让坏女人多吃些,哪怕随时会被短刀刺中脖颈丧命。
  寒风瑟瑟,坏女人饶有兴致的把玩掌心挑选的雪枝,一点都不怕冷,仿若稚童般的天真神态,美目低垂,更毫不在意张琬的离别之语,喃喃道:元日节后就是及笄之年了呢。
  话语细微,张琬甚至听的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心间惊诧,便欲再问。
  没想,坏女人却蹙眉,墨眸浮现疑惑,偏头看了过来,思索道:你知是谁的及笄之年么?
  语落,张琬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喉间很是艰难的滚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
  因着张琬的出生之日就是娘亲的死忌,所以这些年母亲从来没有置办寿席。
  以至于,张琬都险些忘记自己的生辰就在新年不久。
  许是没能从张琬这儿听到答复,坏女人亦不再多想,自顾挥舞手中雪枝,薄唇微扬,淡笑道:白色好看。
  话语里并没有寻求认同的意思,更像是坏女人自己的满意赞叹。
  张琬却习惯的回应坏女人,而且亦从坏女人的衣物到闺阁陈设发现她喜洁雅致的喜好,颔首应:嗯,好看。
  今日是沐浴休息日,所以张琬有时间陪着坏女人整日,从庭院穿过廊道,从前堂至后院。
  这处迷宫一般的屋院,如今少了许多看护之人,张琬觉得自己一个人行走其中,非得迷路不可。
  可坏女人熟门熟路,探手推开一道道扇门,行进其中,乐此不疲,令人惊奇。
  天黑了,我们该回去用膳休息。张琬看着越发昏暗的屋内深处,其间又没有点灯,不禁害怕的嗫嚅道。
  嘘,别吵着它们。坏女人低声细语的应。
  张琬被坏女人这形容吓得不敢说话,黑漆漆的屋内,难道还有别的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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