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待那些人离开这条街道,张琬才重新抬起脑袋,暗自呼出气息。
这些人比祭庙的王女们的言语要更加直白难听,言语亦更加粗俗,张琬最初听的手足无措,现下才堪堪勉强能够装作充耳不闻。
忽地,街道渐而变得热闹,清灵的祭铃声悠悠响起,太阴祭徒们身着灰白衣物队列出现在眼前。
那华美车马座驾缓缓行驶而来,灰白祭旗摇曳,铃铛声更加清晰。
远处抱着油纸包的单雪见此,快步动作,却还是赶不及,只得故作寻常行人,以免招惹注意。
那位太阴圣女手段真是极其可怕,上回那么远的山坡,自己竟然都能被觉察,现下必须小心!
此时沿街观望的百姓们越来越多,张琬已经被完全遮挡身形,甚至有些担心会自己被踩踏而心惊。
正当一人脚步后退,身形不稳,张琬无法动作躲避,当即心惊!
单雪抬手及时推开,眉眼满是敌意,那人看的害怕,满是歉意道:抱歉。
随即对方悻悻离开,单雪方才收敛目光,弯身检查王女周身,选择守在一旁。
此时周遭许多人都在争着仰头观望,议论声不停,断续传来。
今年雨水太少,旱情入夏更严重,皇长女为增修沟渠,忙碌数月,才得以引水灌溉农田。
还得多亏太阴圣女法术灵通,及时求得昨日那场暴雨,否则今年农田都得颗粒无收。
是啊,陛下要立皇太女,这位皇长女必定是有望继承大统。
何止啊,据说皇长女同太阴圣女私交甚密,而现下太阴圣女又取消婚约,没有婚配,兴许两人不简单。
张琬听着刺耳的言语,不敢相信坏女人竟然背信弃义的取消婚约。
可惜人群密集,张琬想去看,却除了行驶而过的车轮,再没有其它。
人群随之移动散开时,周遭才落得冷清,张琬仍旧探目观望空中翻飞的旌旗,喉间想要出声,却只引起剧烈的疼痛和咳嗽。
咳咳!张琬伏身无力的急促呼吸,眼眸凝聚着泪花,心生不甘。
坏女人,她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单雪探手轻拍王女身背,视线警惕落向行驶远离的车马,只见那帘布之内的太阴圣女端庄矜贵,容貌昳丽。
可这么一个光洁美丽的太阴圣女,竟然会给未婚妻子下傀儡蛊,又联想当初种种可怕手段,单雪本该选择立即离开,却还是赶在王女周身。
或许,单雪从心里不希望王女恢复身份,脱离自己的控制。
夜幕低垂,国都街道渐而空旷,张琬心情沮丧,沉闷无言的被背回屋,整个人颓靡成一团倒在矮榻。
单雪递着蒸好的鸡蛋羹,却见王女视而不见,闭眸更不曾言语,心生困惑。
王女现下不吃,待会可就不好吃了。
语落无声,单雪只得端起碗筷欲离开房屋。
没想,身后却传来微弱的声音唤:我要见你的主人。
单雪面上没有喜色,心间只有无尽的迟疑,掌心端着的鸡蛋羹,却不知觉间晃散了。
傍晚时分,张琬被秘密带入一处庭园,幕后主使坐在其中,沧桑目光打量而来,出声:王女决定了?
张琬颔首应:嗯,不过我只会取太阴圣女的一份血,别的做不到。
当然,王女于我有恩,本来就只是互相协作而已。*
现在可以安排我离开了吗?
幕后主使掌心拿起一处形状似星状的祭铃,轻摇晃的出声:不必急,很快王女就会被找到。
祭铃声一阵阵响起,张琬眼睛有些晕眩,浑然不知自己耳侧的傀儡蛊恢复移动,警惕道:你在做什么?
王女别误会,这是一个解除麻痹傀儡蛊的阵法,想来很快那位太阴圣女就会发现,并且有所动作。幕后主使神情坦然地说着,视线看向张琬,不过王女最好守口如瓶,否则会错失解除傀儡蛊的机会,往后余生都会受制于人。
张琬微蹙眉颔首,心里不太相信这个幕后主使的话,又或者说,现在自己不相信任何人。
屋外黑暗处,蝉鸣喧嚣,夜间热浪不减,足以烧融一切。
单雪犹豫的看着主人命手下带走王女,犹豫道:主人真的就这样相信王女吗?
对付太阴圣女,只是其中之一的计划而已,王女张琬可不只是如此用途,若利用这个诱饵从而引起多方冲突,那才是真正的价值。
是。
人声消退,夜风中清灵声幽幽响起,祭庙屋院内的某处檐铃,摇晃不停。
秦婵神情严峻,清冽目光落在黒坛之中,水面翻滚涟漪,其间若隐若现的翻涌。
没想到沉寂这么久,傀儡蛊竟然重新恢复动静,难道又会是陷阱么?
上回秦婵并非因为那具血肉枯骨而被假象迷惑,只是心有余悸,不敢再贸然步步紧逼。
既然对方要让张琬假死,想来另有计划,秦婵受制于人,自然只能配合到底。
否则秦婵不敢想象下一次张琬是否真会成为一具尸首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绝对不是秦婵愿意看到的场面。
夜幕低垂,时日变化,秋叶泛黄,一辆马车不停的行驶变道。
张琬眼前被蒙住黑布坐着车马,不知要去哪,只是记着时日有月余之久。
幕后主使答应放自己离开,该不会是出尔反尔吧?
寂静山岭,忽地多道利箭飞来时,嗖嗖声急促响起,车马陡然停止行进,马啸声阵阵!
原本想事的张琬,亦冷不防的身形栽倒,有些吃疼。
张琬脑袋卖力磨蹭马车,挣开眼前的黑布,视线落向近在眼前的锋利箭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箭支制作的精良,而且并不像寻常土匪等的武器。
还不待张琬细想,马车帘布被沾血的刀锋挑开,黑衣人展露眼前,张琬一片震惊。
寒光闪过,张琬吓得闭紧眼,没有预想的疼痛,脸颊撒落温热液体,血腥味道弥漫,随即眼前黑衣人栽倒一旁。
张琬不敢动的屏住呼吸,耳旁听着外面的厮杀,已经完全分不清到底有几拨人在打斗。
不过张琬知道自己的行踪,一定被幕后主使给透露出去,果然对方没安好心。
先前自己在国都沿街乞讨那么久都相安无事,现在反倒变得危机四伏,肯定另有阴谋。
琬儿?一道清润嗓音于暗夜响起时,张琬还未回神便落入温凉怀中,清冽馥郁的冷香夹杂浓郁血腥味道冲入鼻间,有些过于熟悉。
可张琬不太想睁开眼去看薄情寡义的坏女人,却能清晰感觉自己的脸,正被薄唇触碰亲吻,下意识想起飞溅的鲜血,偏要避开亲密动作。
别动。坏女人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宽怀,话语认真固执,修长手臂禁锢力道越发重。
让张琬都有些透不过气,朦胧间的听着坏女人清润声音透过骨骼传递耳旁,温柔唤:琬儿别怕,没事了。
话语很轻,却带着明显的颤,坏女人很少会这样的说话,仿佛害怕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张琬禁不住睁开眼,视线落在坏女人清冷侧脸,马车内里昏暗,看不太清她的神情,更无法辨别虚实。
但是坏女人明显不对劲,她的心跳快的厉害,张琬听的非常清楚。
可惜张琬此时没有办法出声询问坏女人跟皇长女的事,正当迟疑时,外面响起一道声音。
圣女,王女还好吗?皇长女的声音满是关切,却让张琬听的有些膈应。
她很好,只是出不了声。坏女人这才稍稍松了些力道,指腹检查张琬脉搏,镇定自若的应声。
张琬都怀疑先前是自己的错觉,偏过头气的不想去看坏女人,果然她们两关系密切!
正当张琬生闷气,外面似乎又来了一队人马。
蹄声阵阵,脚步急切,很快张琬就看到母亲焦急身影。
琬儿!张亲王踏步走近,视线落在血污面颊,不敢乱碰的担忧道。
张亲王放心,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坏女人主动出声。
这话让张亲王稍显放心,便欲探手带张琬回府。
没想太阴圣女却避开动作,蹙眉泠然道:但是琬儿的喉咙不能出声,恐怕有别的问题,现在需要回祭庙检查。
闻声,张亲王神情严肃的陷入迟疑,视线望向一旁的皇长女,颇为警惕的出声:小女当初就是在圣女的看护之下失踪,现在请恕本王不能信任。
语落,气氛明显有些剑拔弩张,张琬不能出声,只能指腹捏住母亲的衣袖。
张亲王垂眸,抬手顺势搀扶张琬半条手臂,便要带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