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穿越重生>禅月> 第117章

第117章

  柳烟黛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太子真是个好人。
  柳烟黛从茶楼里离开后,一路回了镇南王府。
  兴许是因为今日她为秦夫人做了不少事的缘故,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宠物了,一时间心情大好,美美的陷入梦乡。
  结果,柳烟黛一觉醒来,第二日,就从自己贴身丫鬟的嘴里得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据说,大理寺少卿宋远洲宋大人找到了一个可以给秦夫人直接定罪的账本,直接连夜递呈给了永昌帝。
  这账本之中,还涉及到很多镇南王手下的官员,次日,宋大人直接挨家挨户开始抓人了!
  镇南王手底下的那些兵将都被抓进了大理寺中去,说是要仔细核查,眼下还没有定罪,所以没有连带女眷都抓进去,只抓了为官者。
  但是一旦定罪,满门抄斩都是轻的,怕是要株连九族啊!
  除却这些人,就连镇南王府都不能幸免,今日一早,就有大理寺的人上门来了。
  但叔父还在昏迷之中,柳烟黛是个怀孕的女人,所以大理寺没找她的麻烦,而是将钱副将给带走了!现在王府里面都没有主事的人了,只临时提了一个小将上来管着,四处都是人心惶惶。
  连钱副将都给带走了!
  钱副将在王府里,一直都相当于总管事,与管家差不多,他有镇南王的威望,也是镇南王的左膀右臂,现在钱副将都被带走了,镇南王府的房梁也跟着塌了一半。
  柳烟黛只觉得两眼一黑一黑又一黑,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呆呆地在床榻上坐了许久,心想,她还能干什么呢?
  她现在还能干什么?
  柳烟黛觉得她像是突然掉进了冬日里的冰窟窿中,四周的冰冷的寒水奔着她而来,席卷进她的喉咙与鼻腔,她坐在柔软的锦被之中,却觉得浑身僵寒。
  她一直觉得,叔父是整个长安最大的山,巍峨耸立,谁都不能与叔父争辉,只要有叔父在一日,她与婆母就都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她知道婆母嚣张跋扈,但是她一点都不怕婆母被人欺负,因为她知道,叔父在。
  叔父是镇南王,整个南疆都是叔父的,半个朝堂的武将都是叔父的人,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永昌帝,都要仰仗叔父。
  而突然有一天,她被人告知,她的叔父要完了。
  一种巨大的恐慌把她淹没了。
  叔父完了,婆母也完了。
  她在长安待了有一段时日了,也早已经了解了这一套潜伏在水面之下的规则,那是比战场还要残酷的规则,死在战场上的人死就死了,但是在长安的人,死都不会死的痛快。
  他们得势的时候,无数人敬让着他们,他们落势的时候,无数人欺负他们。
  他们是一把又一把的钝刀子,会一刀又一刀的割在他们身上,期间包括各种欺辱,别说旁人了,等他们落了难,就连一个随随便便的小吏都能折辱他们,更何况是那些厌恶婆母的人呢?
  柳烟黛想象不到,婆母那样骄傲的人,又如何能受得了这些屈辱呢?
  婆母一定会死的,她自己都活不下去。
  而叔父到现在还没能醒过来呢!
  柳烟黛在厢房之中急的都要掉眼泪了,恍惚之中又记起来了今日的约定,便赶忙叫人为她梳妆打扮,匆忙收拾好自己,连饭都没吃,就准备出门。
  叔父昏迷了,婆母被囚禁了,眼下,她能认识的,能说得上话的,就只剩下一个太子了。
  太子……太子一定有办法的吧?
  柳烟黛就抓着这么一棵救命稻草,匆忙出了王府。
  王府今日照样派了几个私兵跟着柳烟黛,只是这几个私兵显然也是一脸惶惶,走两步道都要唉声叹气,但是好歹也是将柳烟黛送出来了。
  柳烟黛坐在马车里面,也跟着心里一片不安。
  太子……眼下大厦将倾,太子还会来帮扶他们吗?
  就带着这样的念头,柳烟黛重新回到了昨日去过的雅间。
  雅间还是那个雅间,但是其中却空无一人,太子根本就没来,屏风后面还烧着暖炉,这雅间内一片暖和。
  柳烟黛心知她是来早了。
  昨日她是巳时左右到的,今日却是辰时就到了,太子可能还没到。
  她就在这雅间之内坐着等。
  雅间里静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动静,她跪坐在案后,像是一个雕塑,从内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了一个躯壳,艰难地应对着眼下的困境。
  昨日她还有心思睡觉,今日却是一会儿都睡不下去,心焦的像是一张饼,被翻来覆去的烙,人都快烧熟了,却又毫无办法。
  这案上还放着昨日她写剩下的账本,柳烟黛瞧见自己写下来的字儿就难受,想起来婆母,顿觉心酸,跪坐在案后,眼圈都跟着渐渐泛红。
  等太子从门外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柳烟黛正侧对着门,“啪嗒啪嗒”掉眼泪。
  听见门被推开,柳烟黛憋着嘴回过头来,正眼泪汪汪的跟太子对上视线。
  她哭的鼻头都是粉的,一双兔眼里水汪汪的,唇瓣被自己咬的亮晶晶的,珍珠一样的泪从她的脸上一点点掉下来,眼睫毛都润湿成一簇一簇的,瞧着可怜极了。
  只一眼,太子脑袋里就过了各种不做人的念头,连带着他浑身的血肉都跟着烧起来,滋儿滋儿的往上冒着热气儿,烧的他头昏脑涨。
  过了两息,太子进门来,不动声色的将门关上,迈入其中,走到柳烟黛的案旁,缓缓单膝蹲下,他的膝盖无声无息的压在柳烟黛的裙摆上,像是某种侵略的征兆,但说话的语调却温和极了,柔声的问她:“世子夫人是在哭什么?”
  他的声音又缓又慢,渐渐地拉长,带着一点缱绻的温柔。
  像是某种无形的张开的网,无声地笼罩住了柳烟黛。
  柳烟黛对此一无所知。
  她见了太子,就像是见了救命稻草,哭哭啼啼的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她抓着太子的衣摆,白着脸问:“我叔父,我婆母,都还能活着出来吗?”
  太子面露难色,道:“孤亦不知晓,时至今日,事情已经超出了孤的预料,孤不能再掺和下去了,否则,定然给孤带来无法挽回的影响。”
  柳烟黛听见了这话,只觉得后脊都凉了。
  太子不掺和了,那就没有人了。
  她抓着太子锦袍的手越发用力,似是害怕太子就这样“嗖”的一下消失掉一样。
  一旦太子消失了,就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来帮他们了。
  “叔父——”柳烟黛昂着头,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死死的扒着他的腿,声线磕磕巴巴的说:“叔父,叔父与太子不是,很好吗?婆母与太子还有血缘,太子不能,不能置叔父婆母于不顾啊!”
  太子的面上浮起了几分无奈。
  他道:“孤已经帮了足够多了,再往下帮下去,必定累及己身,我与镇南王虽是有叔侄情谊,但时至今日,孤已经仁至义尽了——当初白家落难,侯府也不曾拼出命去帮扶,世子夫人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柳烟黛当然明白。
  两家人互相没那么深的交情,就不能去为对方豁出命去,他们总要为自己身后的人想一想,就连周家那样亲密的血缘关系,都会互相捅刀子呢,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旁人,万事权衡利弊,总是对的。
  就像是当初婆母不曾救白家一样,现在他们家落难了,自然也不指望旁人来救,情分不到,就是如此。
  而就在柳烟黛伤心失望发怔的时候,太子似是叹了口气,道:“还请世子夫人保重自己,也保重自己的孩儿,你现在肚子里怀的,可是侯府唯一的血脉了,也请世子夫人原谅孤——孤也不能豁出去所有,替一个没血缘的人搏命啊。”
  说话间,太子站起身来,抽出自己的衣摆,似是要这样离开。
  在衣摆从柳烟黛的手指中被抽动的时候,柳烟黛似是突然惊醒。
  她猛地想到了什么,那张白嫩的面上浮现出了几丝窃喜,她向前一扑,用力抓住太子的锦袍,在太子转身的瞬间,柳烟黛鼓起勇气,昂着脸与太子说道:“太子不能不管我们,殿下——我,臣妇,怀了您的骨肉。”
  站在原地的太子似是僵了一瞬,那双深而又深、漆黑如墨的丹凤眼定定的盯着柳烟黛看了半晌后,缓缓抬起手,去掰开柳烟黛的手骨。
  棱骨分明的男人手指一点点掰开白白软软的纤细手骨,最后逼得柳烟黛只能用两只手死死抓住他两根手指不松。
  两只白嫩的手,两根被紧紧攥着的坚硬手骨,太子看着他们的手,像是看见了某种交叠的画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随后,他垂下眼睫,语调平缓的说道:“世子夫人莫要攀咬孤。”
  他这个人简直坏的无可救药,明明把柳烟黛逼到了一个无处可退的境地,还要摆出来一张浑然不知的脸,道:“孤与世子夫人清清白白。”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