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街上行人熙攘,人间烟火,叫卖吆喝,众人皆忙于行走,二人并肩而行。
封澄看到前头走来一个背着糖葫芦的商贩,眼睛一亮,便回头问道:“吃不吃东西?”
赵负雪一怔,不待他回答,封澄便上前一步:“不管了,先吃个糖葫芦。”
那人递过一只糖葫芦来,却对封澄递来的银子皱了眉:“哎,这位姑娘,我们小本买卖,您这银子,找不开啊。”
封澄皱眉思索片刻,回头看向封澄道:“买多一点?”
买多一点的后果,就是封澄扛着扎满糖葫芦的稻草靶子,大摇大摆地走在了赵负雪身边。
赵负雪手里拿着一只糖葫芦,原本的隐隐担忧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尴尬。
感觉到路人打量过来的好奇视线,赵负雪面不改色,眼不斜视,心底却恨不得把封澄丢大街上一走了之——打死他也想不到,买多一点,是连人摊子一起买了。
谁家这么买东西!
她扛得太理所当然了些,全然不觉得扛着稻草靶子招摇过市有什么尴尬的。
旁人视线投在这妖女身上,她却自得其乐,不觉半分异样。
不知是不是她脸皮过厚会传染,赵负雪走着走着,莫名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咬了一口糖葫芦,糖衣的甜意滋进喉咙,她很享受地眯了眯眼睛,舌尖触及糖葫芦上的山楂时,她却酸得皱了眉头。
“好酸,”她脱口而出,“糖葫芦难道不能只有外面的糖衣吗?”
赵负雪看着在走神,闻言,还是答道:“贪甜,下次便买糖人好了。”
说的也是,封澄点点头。她从前便对糖葫芦这种东西不甚热忱,虽然觉得它红艳艳的样子讨喜,可每每被其中的酸涩果实刺到舌头,久而久之,便敬谢不敏了。
糖葫芦的糖衣化了些,有些漫到了她的手上,封澄便寻了一处店家借了个水,洗净了双手。
怀中木梳忽然一动,从她的衣襟里面滚落出来,封澄猝不及防,木梳滚入洗手的水中。
“哎!”她忙伸手抢救,不料木梳一遇水,竟然浮现出字来:“赵公子!”
赵负雪皱着眉走过来。
封澄又道:“你看,上面写了个陈。”
阿环的木梳遇水浮现出一个陈字,是封澄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捧着盆子,封澄抽着嘴角道:“这下好了,本想查完地魔之事后,便把阿环的遗物归还,现在夫人看到这个陈字,不知道会有多么怄心。”
二人几番打听,找到了个海洛斯手下的幸存者,那姑娘听说来意,小心翼翼地给她开了门。
“你知道和你们一同被绑走的阿环吗?”
姑娘点了点头:“知道,那魔物的幻境奇特,令我们一直认为在和宝华楼乐师排练祭典,阿环被人叫走,没有与我们呆几日。”
封澄沉吟片刻,道:“陈家人,你们之前接触过多少?”
姑娘又摇摇头:“我接触的不多,阿环似乎对他们颇为怨怼,说来也是在宝华楼时发生的事情,有个陈家修士来寻乐子,跑到了姑娘们排演的地方,把教阿环的姐儿给打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陈家势大,我们都做不了什么,阿环也只是嘟囔了几日。”
封澄又道:“这样,叨扰了。”
二人从姑娘房中退出,赵负雪道:“打听出什么来了吗?”
封澄冷笑:“陈家人,自己惹祸上身。”
赵负雪微怔,封澄又道:“你说海洛斯那个阵,一边困杀陈家人,一边养着女孩儿们,怎么就这么怪呢。”
赵负雪道:“从这一相同结果上看,海洛斯与地魔的目的是一样的——那就是陈家人。”
封澄冷笑:“如果不出我所料,海洛斯养着那群女孩儿,说不准是为了保护她们。”
“陈家,究竟有什么事。”
第11章 情根未除,妄念如影……
封澄拉着赵负雪的手,道:“眼下所有线索都不明朗了,这么纠缠下去,不知要耽搁多久,赵公子,人命耽误不得,先去宝华楼罢。”
赵负雪尚未来得及反应,她一把冲出去,飞也似地奔向宝华楼。
风从封澄的耳边呼啸而过,赵负雪被她拉得两颊生风:“糖葫芦……你先把糖葫芦放下!”
终于想起背上还扛着一只靶子,闻言,封澄把糖葫芦靶子丢给一过路人:“请你吃糖葫芦!”
路人一惊,接了个正着。等再回神想要找丢过糖葫芦来的人时,发觉那二人已飞快跑远了。
察觉到二人进楼,宝华楼的大门忽然一动,旋即吱呀一声合上,封澄面色一紧,伸手去推,大门纹丝不动。
赵负雪冷色道:“看来这次不把它杀了,我们是出不去了。”
封澄点了点头,道:“走吧,魔气在三楼。”
踏上台阶的刹那,封澄忽觉心口剧烈跳动起来,好似有一只手在其中抓挠,她不自觉地一顿,身上好似有火灼烧一般剧痛。
赵负雪发觉不对,下意识地扶过去,楼梯上忽然传来一女子的笑音,紧接着二人便被看不见的屏障隔离在了楼梯两边。
“哟,是上次溜进来的小老鼠?”
这里想必就是地魔的法则了,封澄冷色道:“是你的法则。”
地魔的声音微微一笑:“我的法则最为简单,只是做个选择——由你来选择对方的生死。”
“你选对方活的同时,对方选你死,那你便会死于此地,魂魄永囚。”
“你选对方死,可对方选你活,对方死,你可以立即出宝华楼的大门——而且黄金,灵力,权势,我都可以给你。”
“如若二人皆选死,那么你们二人仍可以活着,只是不得出宝华楼的大门。”
“都选对方活的话……你们可以活下去,但——可要想好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封澄冷笑一声:“当真是聪明人的游戏,怪不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聪明人谋求更多,更容易把自己搭进去,情深者痴心错付,下场更会凄惨无比。
地魔微微一笑:“不要妄图通风报信,他听不到你说话的。”
封澄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干脆利落道:“是走到楼梯顶,再做选择吧?”
***
赵负雪的视线停在对面的封澄身上,她已经不作犹豫,大步向上走着。
如此果断,果断得像根本没过脑子一样,赵负雪想。
地魔呵呵一笑:“规矩你听懂了吧?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对面这个女人,可是个如假包换的血修。”
血修,以同类为食,行事残忍狠绝,身为人族,做的骇人之事却一点不比魔族少。
赵负雪握紧了自己的剑,目光灼灼地看着封澄。
“一共有四个结局,”赵负雪慢慢道,“囚于宝华楼里,死在宝华楼里,离开宝华楼,还有活着去二楼。”
地魔哈哈一笑:“四个结局里,有三个都是活着的呢!唯一一个死局,是因为你选择了对方活,对方恰好选了你去死。”
只要选择对方去死,那么他便能从这个宝华楼风月阶里活下来。
果然是诱人无比的提议,赵负雪冷笑一声,提剑上去。
地魔一惊一乍道:“你看到了吗?她已经走到楼梯顶上了,我到看她已经做下了选择。”
“我觉得是要你去死,公子。”
赵负雪与封澄并肩站定,冷淡道:“你说的四个结局,一死三生,可笑。”
地魔静止了。
他平静地在尽头的纸条上写下自己的选择:“对于我而言,这四个结局中,唯有一条,是我要走的路——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苟延残喘,摇尾乞怜吗?”
宝华楼难以置信道:“你就如此笃定她也是如此选择?”
赵负雪闭了闭眼。
“我问心无愧,她随便。”
陡然,空中传来宝华楼气急败坏的声音:“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路不走走死路!”
白光乍现,二人之间的屏障骤然消失,并肩而立,全须全尾。
赵负雪怔然看向封澄。
封澄看着身
边的赵负雪,眨了眨眼:“好巧,你也活着?”
赵负雪不语,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封澄好似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分外意外,径自往上走着:“好吧,看在我们都活着的份儿上,往上接着走吧。”
赵负雪看着她的背影,手中握着见素,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做出选择的速度,比他快了许多。
……在想什么。
二楼的景象早已不似二人初入宝华楼的模样了,此时二楼弥漫着一股动人的暖香,处处都有暧昧呢喃的细语,还有嘻哈粗鄙的酒声酒臭。
赵负雪一听便皱了眉头,不动声色地屏住了呼吸。
他平生最恶花柳之地。
走到二楼,封澄便看到通向三楼的楼梯已然损坏,摇摇欲坠,是登不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