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怔怔地看着赵负雪,一阵剧痛陡然从心口钻出来,直直烧到魂魄里面去,这剧痛仿佛九天凌霄之上当空劈下来十八道天雷,将她当场劈到地上去!
一声难以抑制的声响从她喉咙里逸出来,她滚到地上,身上衣衫竟然逐渐染上血色!
赵负雪当即变了脸色,不知道戳了她哪根筋,反应竟如此之大,他强行制住封澄,不让她四处乱撞:“封澄,封澄!你怎么样,我这就用灵力为你梳理!”
其焦急之意已然溢于言表,哪怕是聋子也该听出其中的关切,可赵负雪焦急,哪里会注意到一星半点?
地魔一怔,盯着二人片刻,随即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她为无情血修,却蒙受重情之痛,你这个正道,倒是冷心冷肺的!”
灵力的作用微乎其微,随着灵力的输送,封澄仍然满头汗水,已是渐渐神志不清,赵负雪冷静下来,他站起来道:“差点忘了,杀了你,法则便解。”
说着,提步便要下楼。地魔轻轻一笑,道:“你将她丢在这里,她定然会活活痛死。只要你背着她,走上风月,这重情之痛,不就与她分担了吗?”
封澄是重情之人,所受风月之伤,刻骨铭心。
赵负雪垂眸心想:“拖后腿的,定要和她算账。”
他走向封澄,轻轻地将她抱了起来。
站起来的刹那,锥心的痛楚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赵负雪胸口一窒,勉力站稳,他向楼下走去。
风月,有三十六阶。
他每走一步,便觉得锥心之痛从心头一路攀援而上,寒意随着血气一道蔓延,几乎令人动弹不得。
赵负雪低头,封澄躺在他的怀中昏迷不醒,可即便是睡梦中,仍会时不时地皱一皱眉毛。
即便是分摊一半,仍是切肤之痛。
他叹了口气,皱眉不已——修士之心大都无情,这修血道之人,连人性都没有几分,更何况七情?
“……张口师尊,闭口师尊,这时候救你的,可不是他。”
赵负雪只觉得涩意一阵一阵地向心口翻涌,一时间,这阵说不出的酸涩,竟然生生地压过了封澄的痛。
地魔有些惊讶,见此情景,她慢慢地笑了:“哦?”
“我不会认错,你是世间最无心无情的人,怎么还能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他森寒的目光不知钉在哪个角落,赵负雪冷冷道:“闭嘴。”
地魔哈哈一笑:“比起你怀中的血修,你才是真正的异类。”
三十六阶台阶走下,风月阶霎时消失不见。
脑内一片昏沉,不知过了多久,剧痛消失了,封澄终于微微地找回了些神智。她慢慢地醒转过来,在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时,封澄愣住了。
耳边有力的心跳声,贴在脸上的体温,还有些微熟悉的冷香。
这这这这是哪里?
不知为何缘故,赵负雪抱她抱得格外之紧,几乎抓痛了她的手臂。
活了两世,封澄第二次同赵负雪如此贴近。
她依稀记起,从长煌大原将她捡回来时,赵负雪单手抱着年纪不大的她。
只是彼时她挣扎得厉害,最后赵负雪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头,便放她下来自行走了。
现在想想,当真是不珍惜,要是知道后来的赵负雪身体会差成那个样子,封澄铁定会赖在他怀里,死活不下来。
不过现在赵负雪的怀抱与火药坑并无本质区别,封澄怀疑他下一步就是把自己从三楼丢下去放生。
没等她滚下来,赵负雪先一步察觉到封澄醒来,他低下头,微微勾勾嘴角:“你醒了?”
赵负雪将她放下,爱答不理道:“醒了便来找地魔吧。”
封澄一抬头,只见整个二楼走廊乌泱泱一片,全是正值花季的女子,个个如花似玉,咯咯乱笑。
赵负雪对她道:“地魔藏在这群人里头,若是杀错了,她便把陈家修士杀死一个。”
封澄眯了眯眼睛。
活口不过三个,她最多有三次机会。
除非能从这一群人里面找到地魔,然后一剑杀死地魔。
地魔的声音遥遥地从空中传来:“来吧,拿着你的剑,他们的生死,就在由你一剑而定了。”
可是如何辨别这一群姑娘中的地魔?
她们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戴着不一样的首饰,神色不一样,模样不一样。身上发出的魔气却一模一样。
地魔就隐藏在她们其中。
可封澄心中却另有疑虑未消,她道:“等等,阿环可在这群人里面?”
她还没追根究底,为何宝华楼地魔与海洛斯,不约而同地对着陈家下手?保护起那些姑娘来,又想在龟祭之日做什么?
古安的要对陈家下手的魔,只有这两只吗?
宝华楼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好像封澄不动手,她便一句话也不说了。
封澄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先把宝华楼拿下,再问她了。
她在看向她左边的人。
赵负雪低垂着头,却微微抬起眼睛,看向她:“想好了吗?杀哪个,快动手。”
众女子争奇斗艳地站在她面前,封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短刀。
她们道:“动手呀,姑娘。”
封澄举着短刀,却皱了眉。
宝华楼,为什么要和她玩这个游戏?
第13章 那个给你送‘粮食……
脂粉香气浓厚的宝华楼中一片寂然,唯有封澄与赵负雪二人的呼吸声。
设身处地一想,如若封澄是地魔自己,在碰到生死一线的境遇时,难道会闲得没事干,搞出个莫名的赌局出来?
“不对劲,”封澄道,“一定不是赌局。”
她大可以一口气把宝华楼轰个底朝天,但这么一杀,古安背后的魔,便了无踪影了。
封澄抬眼望去,只见一条长长的走廊,其余再无建筑。
除了角落的一间屋子,也并没有其余的奇特之处。
封澄见众偶人都不动,索性去墙边挨个挨个地推了屋门。
屋门背后好像突然成了墙一样,是推不开的。
封澄推开最后一扇屋门,屋内众陈氏修士的惨象皆在眼前。
她面不改色地一具一具查验。
血迹堆叠处,死法万千,怎么死的都有,五花八门,色彩纷呈。
死在这里的人,这么多。
且,宝华楼中,没有一个逃出来的。
封澄站起身,忽然间,一个想法骤然劈入她的脑海,她静静地回头。
赵负雪歪了歪头:“想好杀哪个了吗?”
封澄忽然心头一片澄明,她走了过去。
“赵公子,”她道,“你什么时候用左手剑了?”
赵负雪一低头,愣了一下,陡然间,一道雪亮刀光径直袭来,随即他的胸口便冒出剑尖来!
轰然一声,周围仿佛镜子破裂,赵负雪完好无缺地站在她面前,皱眉道:“回神,回神。”
封澄抬头道:“走过风月阶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自己的身后。”
“我身边的人,是你所选择的,不败之地。”
地魔终于滚落到了二人的面前。
人群中
终于的偶人倒了一地。地魔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振得四处纷纷晃动。
“偶人皆是我识海造物,”封澄笑道,“我但凡杀错一个,躺在这里的人,便是我了。”
赵负雪闻言一怔,低头看向她。
地魔咬牙道:“好,好,好!原来如此。”
封澄道:“问你一件事。”
地魔狠狠地瞪着她。
封澄想了想,道:“——你是阿环吗?”
“阿环,”地魔把这两字嚼了嚼,冷笑道,“那是谁。”
封澄道:“看来不是。”
她看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样子极美,正是青春芳华,本体竟与二人在三楼遇上的偶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现下已然狼狈不堪了。
封澄并不说话,只是走近她,两人的眼睛对视,一个满怀怨念,恨意满怀,一个明亮澄澈,平静无比。
封澄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地魔所生,必有众怨所结,应地脉而生,你的出现,是什么人的怨气?”
地魔沉默了。
封澄道:“没关系,不说也可以,只是可惜了,她们活着的时候,被困在宝华楼里不见天日,死去之后,却连平反的人没有一个。”
地魔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怎么,你以为这样就能撬开我的嘴了?”
封澄摇了摇头。
地魔这种东西,她除过许多,几乎无一例外的,法则极为诡异,处处暗藏杀机。总是要耗上不知多少人的性命才能试出地魔的法则。
而面前这只,只有一个无足轻重的“风月”。
虽法则凶险,但极为易破,碰上些凉薄点儿的人,便能在宝华楼里全身而退。
简直弱得不像个地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