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不——!!”
  封澄垂眸看着嚎出声音的陈云,手上的长枪又一次对准陈絮,他猝然睁开眼,目光与对面天魔的竖瞳相对。
  她冷冷道:“我赶时间。”
  ***
  赵负雪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身边众人皆无影无踪,颛安峰主殿还是那个颛安峰主殿,只是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他警惕不已地按在剑上,不料一把雪白的剑从他胸口当胸穿过!
  这把剑他再熟悉不过——见素!
  ‘赵负雪’收剑,漠然走到了他的前面:“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没用。”
  赵负雪吐出一口血来,他咬牙,飞快几下封住大穴,止住出血:“你这,岂不是,把自己骂了进去。”
  不料‘赵负雪’似乎是颇为意外,他微微偏了偏头,嘲讽道:“哦?”
  赵负雪抬眼死死盯着他,他从第一面时,心中便觉得诡异,见了这熟悉的灵气与当胸一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人会比自己更熟悉自己,他的剑,没人会比他自己更为熟悉。
  “为什么?”赵负雪道。
  ‘赵负雪’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虽然没用,但脑子没烂到家,为什么?你接着猜猜。”
  这个你猜,令赵负雪莫名地想到了封澄。
  赵负雪强行将跑偏的神扯回,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剑柄上,他平复呼吸道:“让我继续猜猜——你比我长得老,灵力也是我现下不及的,你是从什么时候来的?多少年之后?”
  ‘赵负雪’垂着眼睛,唔了一声:“不错,八九不离十。”
  随即,赵负雪又道:“……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赵负雪’含笑:“说。”
  赵负雪感觉有些发冷,失血的感觉一点一点地侵袭他:“封澄,你认得她吗。”
  ‘赵负雪’一怔,随即又笑了:“怎么。”
  “认不认得。”
  赵负雪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那‘赵负雪’却不答他,只觉得很好笑似的,盯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少年赵负雪心中本就觉得封澄那到处跑火车的嘴不可信,世上哪有什么乱时之事。
  见后日自己这般反应,他更是放下了心去。
  ‘赵负雪’抬起手来,平心而论,赵负雪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比他自己,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他并没有继续对他出手,他好像只是为了抬起手来,看自己手上的掌纹。
  “你得死,”他喃喃道,“你死了,她才能好好地活着。”
  她?
  赵负雪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她”又几分诡异,又联想到他此时连过去的自己都要杀掉的疯癫模样,一个令他不敢置信的答案缓缓地浮现到了他的眼前:“你,还……还……?”
  他的心底掀起山呼海啸,他心中有八分疑惑,还有两分微不可查的惊悚。
  ‘赵负雪’看着他,嘴角勾出个嘲讽莫名的弧度,半晌,点了点头:“很意外”
  刹那时,赵负雪好像被当空一道雷从头到脚劈了个透彻似的,他的心脏剧烈收缩起来,他头晕目眩,甚至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可偏生此时,他却懵得根本顾不上什么死不死的,他慌张道:“是谁?”
  ‘赵负雪’看着他这副心慌意乱、小鹿乱撞的模样,勾了勾唇角。
  “你不知道吗,”他笑道,“不和你说。”
  好似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泼下来,赵负雪霎时被定在了原地,半晌,一股莫名的恼意冲上了他的心头,赵负雪忍不住道:“我知道什么!”
  ‘赵负雪’的目光停在了他胸口的血痕上,半晌,嗤笑一声,道:“自己都保全不了的人,瞎操什么心。”
  赵负雪被这句话打击到了,他站在原地,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剑柄,偏生那‘赵负雪’又道:“我们已经三拜过,是夫妻了,不过她大概是不愿意的。”
  轰然一道霹雳,赵负雪的手登时剧烈颤抖:“她不愿意,你还娶了她?你这个混蛋!”
  随着一道雪亮的剑气,原本灵力就不多的赵负雪竟然生生令他招架不能,‘赵负雪’颇感荒谬地看着他:“不然怎么,等到地老天荒,等到她嫁给
  旁人?”
  赵负雪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他说出来的话。
  连问都没问过,就把人扣住拜了天地,成了夫妻,他都不敢想,她在被迫做这些时,会怎么想。
  她的骨头比铁都硬,能将她胁迫到如此地步,他得是做了多过分的事?
  赵负雪心中悲痛交加,竟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自然而然地给对面套上了封澄的名号,他悲痛得莫名其妙:“你怎么成了这种混账?”
  人在暴怒之时,爆发的灵力,是可以被称之为恐怖的,更何况是原本就灵力强悍的赵负雪,这数道密不透风的剑光下来,即便是鬼身,‘赵负雪’也被他逼到了不得不全力反击的地步。
  两人一个心头被捅了对穿,一个被封澄打碎了浑身骨头,拼起来没一副好身子,却打得翻天覆地,鬼界颛安峰的山头都被二人齐齐削去了一截,忽然,四周的空气又微妙地扭曲了一下。
  陡然间,‘赵负雪’面上一空,竟然原地消失了。
  封澄从扭曲的空气中凭空出现,她提着枪,身后是被削成两段的陈风起,她瞳孔骤然紧缩:“赵负雪!”
  赵负雪再也支撑不住,他感到有一人慌乱地扑到他的面前,他身体一空,直直向那人倒去。
  第28章 洛京赵家的药,比我的药……
  赵负雪正面倒在了封澄的怀中,封澄忽然感觉手上有些温热,她抬起手来,只见鲜血刺目。封澄一摸,险些当场疯了。
  她的目光陡然刺向陈絮;“把颛安峰打开,不然,你也死在里面。”
  陈絮的法则已经全部暴露了出来,对上封澄时,毫无反击的能力,陈絮似乎也没想过反抗,他的手轻轻一挥,四周腾起的红云煞气便烟消云散,封澄头也不回,带着赵负雪便向温不戒的山头奔去。
  陈絮穿着大红戏服站在门口,目光寂寂地落在了何眷身上。
  随着陈风起被封澄一切两半,何眷的身体也渐渐地透明,她好像那日消逝成灰的海洛斯一般,露出个略微迷茫的笑意来。
  她的面容已被魔色扭曲,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陈絮留恋地托着何眷的手,她粗糙的利爪轻柔地贴在了他满面的浓墨重彩上。
  “其实我只是想再见一见你。”陈絮道,“让你杀了这么多人,对不起,娘。”
  何眷的消散已经到了喉咙,她面上浮出一个笑来,随后拍了拍陈絮的头。
  “傻孩子。”
  随后,她化作了一阵尘烟,寂然散去了。
  此时大殿中,只剩下了陈絮与陈云兄弟二人,陈云跪在陈风起的尸身旁,拼命地将他的尸体合在一起:“不,爹,对了,招魂,我可以把他带回来……”
  陈絮居高临下地斜睨他:“别拼了。”
  陈云充耳不闻,陈絮不耐烦地拎起他的手臂,硬生生地将人拽了起来:“我让你别拼了,听见没有!”
  “他死得透透的,连魂魄也被一劈两半了!你能召回什么来?!”陈絮冷笑道,“说来我也是奇怪了,陈风起这种心里只有自己的畜生,怎么能养出你这种儿子?”
  陈云一怔,双目血红地一拳打过去:“你才是个畜生!他说到底也是你爹啊?你竟能下这么重的杀手,甚至连陈家人也不放过!”
  这一拳打得又狠又结实,陈絮不防,竟被这一拳打了个正着,鼻血登时被打了出来,血糊在满是油彩的脸上,愈发地姹紫嫣红。
  他一怔,随即也是一拳还手,冷笑不已:“爹?他当过一点儿爹吗!他为你的出生大摆筵席告知天下时,给了我一道死令命人把我处死!他一刀一剑地传授你陈氏剑术时,我被卖到了戏坊,为了一口饭,挨着毒打学戏!他将陈氏家务全部交授与你,带着你四处立威时,我在给被他杀了的娘守孝!我为了报仇,给血修当狗,换了邪法才能与他碰上一碰,你呢?天生仙骨,这世上对你来说有难事吗!”
  陈絮一介地魔,再怎么说,身上的魔气也是不容小觑的,可他竟然就这样和陈云拳拳到肉地互殴了起来:“我不能杀他吗?他还配做个人吗?!”
  陈云的体术相当稀松,被陈絮三下五除二打倒在了地上,见陈云不动了,陈絮喘着粗气站起来,平复着气,慢慢地整理戏服,居高临下道:“多管闲事之前,先有点本事再说吧。”
  他转身向殿外走去,在脚踏上门槛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道:“说得冠冕堂皇,结果——你连你亲娘都要利用,陈家无辜之人也不放过。”
  “你娘想回来吗?想杀人吗?说着唾弃陈风起,其实你和我爹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薄情,一样的畜生。”
  陈絮定了定,随即猛地红了眼,他猝然回头,大步向陈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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