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封澄猝然封住了他的话。
  她捧着赵负雪的脸,压在他身上,高热的唇压着他的,碾上去,紧紧贴着,不待赵负雪反应,她便微微松开了唇。
  这动作说不上轻柔,说不上美妙,甚至说是有些野蛮和鲁莽的。
  赵负雪傻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的湿意毫无疑问地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许是不满意他的愕然,封澄盯着他看了看,又吻了上去。
  这个吻的触觉确凿无疑,她的唇高热又柔软,贴上来时扑来水气与封澄身上的香气,封澄对吻的理解似乎就只停在了这一步,她凑上来贴了贴,磨了磨,便失去了兴趣,又想要离开。
  陡然间,赵负雪扣住了她的后脑。
  他的吻带着凶横的侵略意味,仿佛撬开了一只柔软的贝一样敲开了封澄的齿关,封澄呜呜两声,挣扎起来,赵负雪却管不得这么多了,他追着柔软的贝肉,哪怕封澄几度捶打,他仍不放开。
  不会接吻的人不止她一个,赵负雪想,可是情至关头,清醒些的人,总是比糊涂的人更容易沉沦。
  他吻得凶狠又蛮横,仿佛要就此地老天荒,终于封澄脸酸,忍不住动了牙齿,这利齿划穿皮肉轻而易举,更何况是柔软的唇舌,二人的吻中霎时掺杂了血腥之气,
  舌尖的痛觉终于将赵负雪堪堪拉回了神,他闭着眼睛,不敢去想封澄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
  封澄明明可以一上来便咬,何必等到此时。
  她在纵容。
  刹那山崩。
  想到这个可能的赵负雪只觉得一重一重的花火竞相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松开封澄,又抬起头,轻轻地吻了吻她——温和的轻贴,并未有半分方才的凶横。
  是忐忑的试探,亦或者反客为主的邀请。
  封澄轻轻喘了口气,她定定地看着他,片刻,攀上他的肩,毫不犹豫地回吻了过来。
  赵负雪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剧烈紧缩,他不敢置信,直到封澄拙劣地模仿着他的模样,开始尝试撬开他的齿关时,赵负雪才回过神来,他放任着封澄像只好学的小兽一般肆意探索,直到她吻够了,退出去,才轻轻按着她的后颈,道:“我们出去。”
  浴池不够大,冷水也伤身,赵负雪并不打算在今夜做些什么——今夜太仓促太唐突,且封澄还是半清醒半糊涂的。
  到这里为止,便可。
  封澄乖乖地蜷在了他的怀中,任他抱了出去,她的衣物与方才分别时无二——想必是一回客栈,便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浴池中。
  她好像困了,蜷在他怀中打了个哈欠,赵负雪哑然失笑,轻轻地吻了吻封澄的额头。
  今夜仿佛是一场幻梦,他心底被巨大的喜悦所充盈——如果世间所有的幻梦都是这般模样,他宁愿永不清醒。
  没有什么事情,是与心悦之人心意相通更为重要了。赵负雪这般想着,
  回赵府之后,就筹备订婚的事情。
  赵负雪为封澄除去湿漉漉的外衣,然后起身出去,片刻,取回两套干净整洁的衣物。
  封澄中衣也是湿的,见赵负雪动作,她勉强睁开一只困倦的眼睛,迷惑道:“……做什么?”
  赵负雪已换了自己的衣物,他耐心道:“衣服湿着,不能这么睡。”
  封澄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这个表情令赵负雪有些失笑,他轻轻地凑上前去,啄吻:“你若这般睡,明日晨起要头疼了。”
  屋中昏暗,封澄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舒服。
  他起身去五斗柜前取了烛来,点上照明。
  她坐在榻上,眯着眼睛看赵负雪,烛火下,他的胸口血痕沾了水,愈发清晰起来,封澄抬起手摸了摸,忽然道:“为什么弄伤自己?”
  这句话没头没脑,赵负雪还沉浸在方才的狂喜里,他心中只觉得是封澄又看到了胸口伤痕,抵死不认道:“……兴许是用剑的时候撕裂了……没有故意弄伤。”
  谁料封澄听到这句话,却狠狠地摇了摇头,好似脑子更昏沉了。
  见封澄纠结地思考了起来,赵负雪也笑了,他轻车熟路地取出封澄带在身上的药,点起了药炉:“即便不对也留到明天去想吧,先吃药。”
  那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赵负雪背对着封澄,心知她大抵是在换衣服。
  片刻,药好了,赵负雪将药端出来,送到了封澄的床前,果然,她已换下了湿漉漉的中衣,穿上了干净柔软的衣服。
  赵负雪一见她,心中便胀得发酸,他轻轻靠过去,二人呼吸交缠,片刻,他又轻轻地吻了过去。
  封澄睁大了眼睛,却未推开他。
  良久,赵负雪松开她。
  封澄皱了皱眉,一勺一勺地将药喝下去。
  说来也怪,封澄在他面前从未这般老实过。
  在古安时,次次喂药都要搞得鸡飞狗跳。而今日却一句也不说,一句也不问,只要他端来,她便毫不犹豫地喝。
  封澄喝完药,将药碗放在了榻边,赵负雪定定地看着她,眉眼含笑,只觉得平生从未这般心软过。
  “苦不苦,”他的手心藏着蜜饯,“猜猜在哪只手里。”
  封澄看向他,瞳孔还竖着,她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师尊,”她慢慢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此言一出,四周霎时一片寂静。
  赵负雪浑身的血霎时变得冰凉彻骨,他手指怔然一松,蜜饯霎时掉在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我是谁?”
  封澄不答。
  赵负雪强撑镇定地俯身,又急又狠吻上了她,封澄唔了一声,乖乖地张开嘴。
  片刻,他松开封澄,唇角有血珠。
  “封澄,”他道:“我是谁?”
  封澄喘了口气,说出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师尊。”
  赵负雪清楚地听到了心头的碎裂之声,他站起身来,忽然感觉魂魄似乎都不在体内了。
  她认错人了。
  第49章 舌尖血
  大起大落的冲击令赵负雪的头一次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温不戒的药十分管用,封澄喝下药后,困倦地蜷缩在床上,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师尊。”赵负雪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了封澄的身上,他念着这两个字眼,头一次恨不得自己不能把它们吞下去嚼了。
  他如挥之不去的阴影一般笼罩在赵负雪的头上,赵负雪甚至觉得自己大概开始痛恨这两个字了。=
  赵负雪感觉自己心一片一片地碎成了齑粉,一碰就四处漏风。
  往事种种如刀子削到赵负雪的心头上,他忽然想明白了封澄若有若无的熟稔与亲近,以及打死也要留在他身边的执拗。
  可她却像是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我和他像吗。”
  他的手不知不觉地绕到了封澄的发上,她的头发很软,绕指如流水,自言自语道,“大概是像的。”
  一定是像得能以假乱真了,不然怎么会留在他身边。
  室内一灯如豆,幽幽颤颤,赵负雪伏在封澄榻边,半响,突然咬着牙笑了。
  “不能抵赖了。”他心道,“管你心里是什么人,总归今夜意乱情迷的对象,是我。”
  ***
  夜里梆子敲了不止多少回,赵年将最后一笔账报上后,已是寅时。
  周寻芳点了点头,道:“明日将账本备好,再将齐遥口供整理一份,一齐送进宫里去——临走时将烛火熄了。”
  她已是几百岁的修士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几乎不需要睡眠了。
  可今夜,周寻芳却莫名想睡一觉。
  兴许是那年轻莽撞的丫头撞得她有些头晕。
  赵年有几分讶异,她并未多言,只是起身行礼道:“是,徒儿先行告退。”
  周寻芳点了点头,正要合上眼睛,却听外面房门传来轻轻几声叩门,紧接着便是赵负雪的声音:“祖母,孙儿有要事求见。”
  他平素鲜少有什么需要求见周寻芳的要事,更何况是深更半夜,周寻芳睁开眼,与赵年交换了一个视线,皆在对方目中读出了几分愕然。
  周寻芳道:“进来。”
  赵负雪推门而入,行至内室,站在了周寻芳的面前。
  周寻芳皱皱眉打量他,只见他虽是看起来整齐,头发却是有些湿意,身上的衣服竟也不是赵家的东西——不光周寻芳了,连赵年也皱起了眉。
  赵年道:“少家主,这深更半夜的,你有什么要事?”
  赵负雪这才看到一旁站着的赵年,他微微一怔,随即行了个礼道:“院长。”
  周寻芳摇摇头:“可是齐遥那边出了问题?”
  赵负雪笑了笑,摇摇头:“并非齐遥出事。”
  想来也是,区区一个血修,哪里会让赵负雪深夜造访。
  于是周寻芳倒好奇了起来,赵年忙取来软枕扶她半坐起来:“说。”
  赵负雪道:“我所前来,是为了要生死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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