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封澄听后,人傻了,赵负雪笑着吻她:“我只怕你不肯,说了招烦,若是当场要与我划清界线,连帐也不让进,我该上哪哭去?”
  门外恰有几个牧民经过,撞见二人亲昵,只见怪不怪地哄笑几声。
  心头忽然便一痛。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在长煌大原信马由缰的这段日子,简直像一场过分残忍的幻梦。
  赵负雪与她,什么也不用顾及,晨起黏成一团,夜间黏成一团,如同所有俗世中的爱侣一般。
  偷来的日子,果然是有报应的。
  封澄心头钝痛,还是抬头,定定地望着赵负雪的双眼道:“回洛京吧,是时候了。”
  赵负雪不觉有他,他甚至满心满眼都是封澄主动要去赵家的欣喜,赵负雪道:“照例,还是车马?”
  修行之人御剑极耗灵力,寻常若无急事,不会有人御剑走长途的。
  封澄摇头道:“御剑去,越快越好。”
  第70章 合该阿雪遭的
  洛京依旧繁华入目,前些日子落了初雪——那可真是洋洋洒洒一场大雪,把洛京官道塞了个结结实实,封赵二人入京城时,还有天机师在路上忙碌着化去积雪。
  天气冷,人却不冷,封澄被赵负雪包得严严实实,几乎成了个圆乎乎的包子,赵负雪似乎忘了她也是修行有成的修士,低头关切问道:“手冷吗?替你暖暖。”
  封澄想了想,乖乖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
  少年登时笑得十分熨帖。
  一路劳顿,封澄自觉是外客,按理来说该梳洗休憩、恢复一下精神再去赵家。可看着这未尽的积雪,封澄心中便涌起一波一波的心焦,于是连衣服也没换一件,落脚客栈的当夜便偷偷翻进了赵府的禁地中。
  封澄翻墙入禁地时,备觉古怪——这赵家禁制重重叠叠,她也不防中了几次招,可谁知这警报竟安静如鸡,仿佛就当没看见她一样。
  怪,封澄啧啧两声,没放在心上,接着往禁地去。
  禁地的深秋,颇有些冰冷彻骨,禁地空无一人,封澄站在空谷呼啸的山林里,抬头喊道:“八方!”
  片刻,便有山林摇动之声隐隐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道扑面而来的罡风,封澄站着,长发被猛地卷到她的胸前,与她一身红衣一道飞扬,八方不知何时立在了她的背后,来去而无踪。
  她没有回头,静静道:“赵负雪有难,你管不管。”
  八方哼笑两声,紧接着,不紧不慢地踱步向前,巨大的身影笼罩着封澄,淡淡道:“小事不管,他又不是废物,再说了,你求人办事,竟然空手上门——啧。”
  封澄懒得和它耍贫:“生死劫,今年冬天。”
  八方懒洋洋踱步的脚霎时停住了。
  它难以置信地回头,封澄甚至在它漆黑狭长的脸上读出了惊奇之意:“劫?他赵负雪此生死劫已在十几年前渡过,还是我亲眼见着的,这上哪里冒出第二个劫来?”
  封澄皱眉道;“你说什么?”
  八方不耐烦道:“你年轻便耳背了么——我是说,赵负雪命中的此生大劫早就过了,天魔袭杀,过了!哪来的第二个生死劫?一人命中塞了俩生死劫,老天爷耍人呢?”
  怎么可能!刹那间,封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八方懒洋洋道:“回去洗洗睡,你被谁吓唬了?明日去找那人算账,真是,拿这套出来吓唬人,缺不缺德。”
  封澄茫然摇摇头:“……过段时日,他一定会出事,你信我,劫云密布,天雷加身,群魔……”
  八方早已不耐地转身,向着竹林里面走去了:“说得仿佛你是亲眼见过似的,没有的事,洛京有我命阵,什么群魔瞎了眼,敢往洛京来?快滚快滚,耽误我安寝。”
  说着,不待封澄阻拦,它便一个跃身,钻进了莽莽群山之中,任凭封澄如何呼唤,再也不肯出来了。
  “不对,”封澄哪怕心焦,仍冷静无比,“八方为了护赵负雪,连皇宫也不守,多年守在赵家不出,凡有风吹草动,皆警醒无比,按理说如此挂心,碰上生死大事,岂会如此淡定。”
  思来想去,封澄只能将这反应归结于这消息听起来太突然、太荒谬。
  “今夜不宜闹出大动静,”封澄转身,向禁地外走去,“只能明天拜访过老尊者,过了明路,再来揪它。”
  第二日,赵负雪倚在封澄的寝居门上,含笑看着她打哈欠:“昨夜睡得不好吗,今夜要不要来陪你?”
  的确,与赵负雪同寝这段日子,她再未犯过难以安寝的毛病,说来古怪,只要沾上他身上的冷香气,封澄便仿佛吸了迷。药一样,一头就能睡倒。
  一分居,封澄本人没什么意见,唯独吃惯了细槺的身体十分不适应,昨夜睡得乱七八糟,怪梦频出。
  封澄困得一头扎进洗脸水里,被冷水狠狠地一浸,才缓缓地醒过神来,闷闷道:“不用,你名声要不要了。”
  赵负雪哑然失笑,走上前去,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按在了妆台前,随即俯身从台上取下了梳子,笑道:“你若坏我名声,负责吗。”
  封澄:“……”
  她昨夜纠结了半夜才睡着,实在没精神一大早就和赵负雪拌嘴,她不回答,反而又打了个哈欠,赵负雪握着她发丝的手一顿,蹙眉:“怎么就困成这个样子……
  你昨夜做什么了。”
  手中的发丝左右晃了晃,是一个摇头的幅度,赵负雪见她不想说,索性也不问,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为封澄梳好头发,待二人坐上马车后,赵负雪拍拍她的脑袋,轻声道:“躺过来睡一会。”
  封澄不扭捏,埋在他的膝上,寻了个舒服位置,便闭上眼,刹那便睡了。
  ***
  得益于人形自走安神香赵公子,封澄从马车上下来,再次见到周寻芳时,总算没哈欠连天了。
  老尊者今日的打扮比从前封澄所见正式许多,封澄眼尖,甚至看到周寻芳的佩剑都换了剑鞘,看着宝光流转,极为尊严。
  见面的地方选在了茶室,封澄进门时,才惊觉,屋中竟然只有周寻芳与赵年两人。
  周寻芳见她与赵负雪来,平淡道:“来了?坐。”
  赵负雪行了个后辈礼,封澄抱剑致意了一下,便坐了,周寻芳看着封澄抱剑,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赵负雪。
  茶室狭小,坐着便不得不面面相对,周寻芳慢慢道:“上次你来,我尚且不会烹茶,今日你尝尝,滋味如何。”
  这话想必是对着封澄说的,赵负雪轻轻地歪了歪头。
  封澄与祖母,竟在茶室见过面吗?
  茶水清香,封澄心知这话是对她说的,于是便干脆端起来。
  她自觉山猪吃不来细糠,无论是什么名茶,到她嘴里也只有苦与没那么苦的区别,赵负雪从前收集了不少好茶,意图在此道熏一熏她,结果她无论什么茶都是一饮而尽,硬是叫赵负雪当场沉默了。
  本以为此时此刻也不例外,谁料封澄刚喝一口,眼睛便登时亮了:“甜的?”
  不光是甜,连身上的灵力都隐隐地涌了起来。
  周寻芳含笑道:“阿雪祖父的私藏,比阿雪寝居里那些干糙的东西能入口些,小子鲁莽,什么茶都敢往姑娘眼前摆。”
  此时此刻,封澄莫名有种已经成为周寻芳座上宾的荒谬之感,赵家老家主的私藏——这岂是能入口些!
  赵负雪无奈道:“又取笑我了,祖母。”
  周寻芳冷哼一声,转头对赵年道:“把那东西装箱,送去封姑娘的屋子。”
  赠茶后,几人便各自交谈起来,无非是讲讲近日所见所闻,封澄认真应着,忽然间,周寻芳便道:“封姑娘,当日你我于茶室中所言,论你心意,今时是否如旧?”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寂静。
  封澄感觉身边的赵负雪似乎有些茫然,可从二人的反应之中,也早已明白了二人所谈为何事。
  他不动声色地滚动喉结。
  封澄一怔,片刻便反应过来周寻芳所言为何,她想了想,抬眼,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她:“我心从未变过。”
  “原来如此。”周寻芳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向赵负雪的目光之中,便多了几分痛惜。
  赵负雪将周寻芳的神态看在眼底,他有些疑惑,偏了偏头,看着身旁静静饮茶的封澄,将疑惑按捺入心底,只待今晚再去询问封澄。
  又坐了片刻,见周寻芳似乎又有事情要忙碌,封赵二人便告辞离去,临行前,封澄不忘把茶室的门关上。
  二人一离去,沉默多时的赵年便疑惑道:“师尊与封姑娘可曾谈了什么吗?”
  隔着窗,封澄看着二人并肩远去的背影。
  那二人着同色白衣,并肩而行,亲密无间,仿佛一对壁人。
  周寻芳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她转过身来,叹息道:“那日,我与封姑娘说了生死咒,也说了反咒,问她心意。”
  赵年道:“姑娘所答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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