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在说我吗?”
  封澄一怔,祝京笑道:“寸金……臭小子,就知道你又躲里面打盹了。”
  寸金笑笑,转而道:“红班寸金,等候多时了。”
  第98章 来,下车
  在面临此等场景时,封澄有些愣怔。
  面前之人与她原本想象的内院大修大为不同,托赵负雪的福,封澄以为内院修士都和他一个模样,了无人气,仙风道骨的。
  此人长了一张和善的娃娃脸,见人的时候便有三分笑意,这笑意并非虚与委蛇或者什么,而是从眼底直直透过来,温和得叫人心中发热,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令封澄有些无法忽视。
  她低了低头——身高。
  作为一个穿了很久最小号校服的人,封澄对最小号校服的肚量十分清晰,故而能轻而易举地判别出来。
  祝京,八成连最小号的天机校服都穿着晃荡。
  “……”
  踏上马车的陈还略微回了回头:“怎么?”
  姜徵也跟着看了过来,封澄摇摇头,道:“没什么。”
  还有姜徵出现在此地,也是令封澄很意外的。
  内院弟子,上天入地,怎么跑来外院大比混热闹?
  最后是这马车里探出头的少年。
  在初初见到这少年的时候,封澄简直傻眼。
  她指着人,你你我我了半日,硬是难以将此人与红班那群少年老成的小孩子联系到一起去,祝京瞧出了她心中所想,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寸金与他师尊犯拗,被那老头气得赶了出来,你不必担心他,按理说阿徵还要喊他一声师兄呢。”
  封澄这才反应过来,她道:“原来是内院的师兄,而不是红班的小孩子。”
  就是说嘛,中水那任务凶险得要命,连早已成名的修仙世家都在那魔的手底下讨不了好,怎么会把初入茅庐的小孩子送到中水遭劫呢。
  天机院修行,从红班到紫班分七级,如若平常修士,便一级一级地升上去,按部就班地毕业,如若修行不得的,便蹲班留级,连着两年未过便从天机院退学去。
  世家修士一般都会按着年龄升班,几个出色些的,说不定还能跳着升,封澄粗粗一眼,总觉得那几个紫班的修士似乎跟陈还差不多年龄。
  她皱眉一想,便有些明白关窍了。
  以陈还本事,绝不是能在黄班待住的,保不齐便是受了上面的委屈,搞得不得不一年一年地拖了下去,卡着不可连续两年不过的命门,苟延残喘地留在黄班。
  祝京早已在一旁悄悄地打量着封澄,封澄略想明白了些便上车去了,她一进马车,还没落座,便被其中分布给惊了个跟头。
  马车中泾渭分明地分为两边,一边齐齐地坐着紫班一排人,另一边坐着姜徵与陈还,二人之间的空子比天还大,封澄一看,才知道是陈还死死贴着马车车壁的缘故,她当即扯了扯嘴角,凑过去道:“……你往外面一点,墙角给我,要多少符都没问题。”
  姜徵与封澄二人的龃龉可是人尽皆知的,人姜姑娘放着好好的姜家少主不当,放着自家宅院里独一份的修行资源不要,大张旗鼓地跑到天机院里,不是为了拜到隐退多年的赵氏家主门下还能因为什么?结果半路杀出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封澄,三下五除二拜了师不说,还差点把姜徵给掳了。
  试问就姜允那一派的脾气,哪能这么吃下这个暗亏?扒不了他赵负雪的皮,敲打敲打封澄还不行吗?
  陈还翘着二郎腿,看也不看她,冷冷道:“我对世家子弟过敏,对姜家人更是过敏中的过敏。”
  封澄:“……”
  姜徵也冷冷道:“呵。”
  封澄瞅着这俩人,早已磨起了牙,心中只想:“……城门失火,池鱼遭殃。”
  陈还看也不看她,冷哼一声便转过了头,封澄在原地纠结了片刻,牙一咬,心一横,提步就往姜徵陈还的中间走去。
  大不了就往陈还那里多挤一挤嘛,陈还宽宏大量,一定不会介意的。
  谁料她封澄的屁。股还没落过去,后上马车的祝京便自然而然地移到了陈还姜徵二人之间,自然而然地贴着姜徵坐了下去,封澄还没等反应过来,他便笑眯眯道:“那边车窗透气,封姑娘去那里坐罢。”
  封澄目瞪口呆。
  祝京一坐下,姜徵便轻轻地皱了皱眉毛:“师尊,很挤,你能不能去另一辆马车?”
  祝京又笑道:“哎呀,我又不是老赵那等好清净的人,为师来蹭蹭你们年轻人的热闹嘛。”
  她闭眼,重新坐了回去。
  不是?
  封澄的目光移动向了姜徵,眼睛瞪大。
  出行的马车有一大一小两辆,按理来说像祝京和姜徵这两个外援是不必和外院子弟一起挤大马车的,祝京好热闹来挤马车也就算了,姜徵来挤什么马车。
  其人像仙女一样,垂着眼睛若无其事地坐在大马车里,仿佛把这沉木马车生生地做出了蓬荜生辉的模样来。
  其实马车的位置十分宽敞,足足能坐十几个。
  好,左边姜徵一行贴得很紧,唯一的空位置在姜徵的侧面,靠着马车窗子。
  另外一一边的紫班四人组挤着寸金,瑟瑟发抖成一团,寸金保持着微笑:“?劳驾,诸君皆八尺男儿,能不能离在下远一点儿。”
  ……好。
  眼见着另一边是坐不得了,封澄便大义凛然地坐在了姜徵的旁边,临坐时,封澄尽量想表现得若无其事一些,谁知弯腰过去时,腰间长生剑鞘偏偏不知死活地与姜徵的长刀碰上,霎时间,车厢中冒出一声刺耳又无法忽略的碰撞声。
  “……苍天。”封澄心想。
  她若无其事地坐下,竭力把方才的尴尬声音抛到脑后去,马车在一片寂静中缓缓地行驶了起来,封澄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谁知这口气还没松出来,一旁的姜徵便道:“剑不错。”
  封澄:“……”
  封澄干笑两声:“刀不错,瞧着挺大。”
  马车渐渐动了起来,缓缓地驶出了院子,初冬的冷风吹得封澄十分惬意,她半躺在马车上,忽然又注意到了姜徵的刀。
  她的刀并没有插在刀鞘离,而是被几条粗布缠上,行走之时,牢牢地背在身后。修道之人灵器武器不离手,她见那粗布虽干净,却是小心洗过多次的旧布,当即有些好奇。
  这好奇心压得她几乎坐卧不安,纠结半晌,她才道:“那个,姜姑娘,你的刀,为什么要用粗布缠着啊?”
  辘辘的马车声中,车厢内寂静无比。
  寸金原本微笑着的面皮一松,他从被群群拥挤着的紫班人中转过头来,一脸看好戏似地看着封澄与姜徵。
  格外寂静的车厢令封澄有些尴尬,姜徵不答,她更尴尬,恨不得把自己刚才那句话收回肚子里去。
  沉默许久,姜徵缓缓道:“因为道。”
  封澄:“????”
  姜徵说了这个神不知所谓的道之后,便如同回答完一样,寂然沉默,原地静坐调息去了,徒留封澄一人在风中凌乱,心道:“她方才说了什么?”
  对面的寸金憋了憋,艰难没憋住,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封澄这才看向他,迎向了少年笑得盈盈发亮的眼睛。
  “真是一双好眼睛,好看得出奇,亮得出奇。”
  寸金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他看着封澄,眉眼间有些忍俊不禁的笑意:“这怪模样不必想,定然是祝师叔的杰作了,对不对?”
  祝京微笑着指了指他,道一声:“你啊。”
  封澄奇怪,身子一偏,隔着姜徵问坐在一旁的祝京;“用布包着刀,是什么道?很厉害吗?我们修剑的也能这么修吗?”
  祝京却哈哈大笑,连连摆手:“不行不信,我若这么教了你,老赵非得把我从头到脚冻成冰渣渣不可。阿徵随我修刀,用刀者,杀心有余,慈悲却少,阿徵不用刀鞘,以布裹刀,是为了拔刀前谨慎。”
  “一条命,修士拔刀出鞘,轻而易举便可得,可人死了,便是活不过来了。”
  “杀心最盛之时,三思而后拔刀,于阿徵,于世人……都很重要。”
  不知为何,在说到这句话时,祝京的表情有些沉重。
  封澄半懂不懂,盯着姜徵背着的旧粗布看了半晌,也没琢磨出用布裹刀怎么就和世人扯上了关系,但她也赞一声妙,意思是颇为受教,对面寸金一言不发,只笑笑,然后饶有兴味地觑着外头景色。
  不知行
  了多久,耳边的繁华人声已渐渐远去,似有山林里鸟叫几声,众人昏昏欲睡之际,忽然间马车剧烈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外头便有一道哭天抢地的声音传来:“来人啊,救命啊,马车把人压死了啊!”
  封澄眉间一蹙,几人也从昏沉睡意中惊醒,祝京一收折扇,冷冷道:“这车马装着灵石认路,岂会撞到了行人?碰瓷碰到天机院的马车上了,你们在车上不必动,封姑娘,你我一同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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