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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月(重生) 第125节

  他一摸胸口,只摸到了一手已经燃烧成灰的符纸。
  “朕找到了——”
  第78章 朕病了
  烟黛, 烟黛——
  兴元帝从床榻间行下来,赤着脚在驿站的地面上走来走去。
  木头的二层阁楼被他踩出响动来,他也无心在意。
  睡梦中的一切在脑海中重映, 被抚过的面颊还带有阵阵余温, 兴元帝浑身发颤的抓着那一把黑灰一样的符纸, 感受着符纸带来的温度,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的烟黛,他听见了。
  他无法与任何人诉说神迹的指引,他也无法告知任何人他此刻的感受, 人总是有灵光一闪被神眷顾的时刻,任何外物都无法理解这一瞬间的通灵之感。
  他比任何时候都确定,他的烟黛就在这里, 他的骨血发出奇异的嗡震,魂魄的思念是命运的指印, 冥冥之中似有神母为他引路, 他听见了山川的声音,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柳烟黛涨的红彤彤的面。
  柳烟黛摸过他的脸。
  他的孩儿, 他的孩儿,他的孩儿——
  他听到了, 它们告知他,就在这,就在这。
  他的梦从没有这样清晰过,他即将找到。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只要一想到她还在,他濒临枯萎的死木疯狂生长出新的嫩芽来,铺天盖地, 呼啸着在他的身体里疯长。
  他的烟黛在生孩子,他们的孩子,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呢?他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
  兴元帝在驿站的厢房之中走来走去,一贯苍白的面上浮起几分潮红,南疆,南疆,神眷之地,神眷他!他是皇帝!这是上天该给他的神眷!
  他用力的捏着手中的灰烬,那些飞灰轻而又轻,薄而又薄,在他的手中被捏碎,黑色的痕迹黏在他的手掌上,散发出阵阵淡淡的焚香气息,他贪婪的嗅着这个味道,第一次相信了鬼神之说。
  这世上,竟真有神迹。
  直到许久之后,兴元帝才从这种兴奋之中抽离出来。
  抽离出来之后,是一场巨大的荒芜。
  他依旧站在这个空荡荡的驿站厢房中,一切都与原先一样,可是又好像不一样了。
  他是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但是结果呢?
  他还站在这里,柳烟黛依旧不知道去何处寻。
  他真的听见柳烟黛的声音了吗?那会不会是他的一场幻境?
  以前他做梦的时候,给他看病的御医说,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听那话,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他自己在幻想。
  他有时候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幻想,那些睁开眼后都看不见的东西,会是真的吗?
  兴元帝又陷入了一阵混乱。
  他站在原处,第一次觉得他好像真的病了。
  如果没病,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已经找到柳烟黛了呢,这里分明没有任何人。
  他病了还是没病?他分不清了,他只知道,他的心被掏空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洞,干涸的连一滴血都流不出来,往里面看,能看到枯死的筋脉。
  他站在原地,在南疆的潮热天气中,又迎来了一场暴雪。
  ——
  兴元帝又病了。
  这一次的病来的十分奇怪,并不虚弱,只是不断地卧榻,他似乎很想睡觉,但是人的一日时间都是有限的,他睡不着了。
  可他要睡着,可他要睡着啊!
  所以他开始吃那些昏睡的药,一路吃,一路睡,这一路上走了半个月,兴元帝就睡了半个月。
  在一旁伺候的太监人都快吓晕过去了,圣上开始嗑药了啊!永昌帝都是三四十来岁开始磕的,他们圣上怎么二十来岁就开始磕了!
  这还得了啊!这要败了身子,以后他们大陈要绝后了!
  别的王朝好歹还有些什么宗室王储之类的,但他们大陈的人都被兴元帝给杀光了,兴元帝现在连个后都没能留下!
  太监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南云城。
  南云城距离南疆很近,在地图上不过一线之隔,而真身到了此处之后,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一线”有多危险。
  入了此城之后,几乎处处都是盘查,没有专用的入城令根本难以行入,生怕那个南林蛊人钻进来下毒,南云城还有专用的缉蛊军,每日在城中巡逻,每每来了大型走商,他们都要挨个盘查,而且南云城有固定的走商住处,所有来此的人都必须统一管理,想进南疆二十四山里采药都需要有南云城的入山令。
  如果遇到敢独自越过边防线,进南疆山中的人,都按照南蛊暗探来处置。
  兴元帝当时正在走商队伍里,因为没有露出身份,所以也随着这群人一起住在商人专用的驿站之中。
  驿站极大,天南海北什么人都有,四周还有专门售药的坊市。
  兴元帝因为睡不着,磕了很多药,但是怎么磕依旧睡不着,所以特意让蛊医去买药。
  南云城这个地方,四处都是药,足够他睡很久。
  一旁的太监心想这可不行啊,兴元帝这么吃药迟早会出事的,要是他就这么死过去,他们这群太监脑袋都得被人砍了。
  于是,这太监便去外头摘了两朵大丽花,当做摆盘,放在了兴元帝的驿站厢房桌案上。
  花艳,一黄一粉,嫩生生的插在木头盒子里——这盒子本是用来插筷子的,驿站里的走商都很糙,自然没有什么金贵摆设,他们这群人上路本来也带了不少金银丝软之类的东西,但是越走越难,趟过山路的时候就都为了卸重而放下了,眼下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只能这么随便一插。
  但这木头筷盒乘着花枝时,却别有一番野趣,兴元帝半睡半醒间,就盯着这两朵花发呆。
  大丽花散发着淡淡的馥郁芬芳,静静地飘散在他四周,他仿佛又嗅到了那种生命的,流淌的活劲儿。
  一旁的太监适时的说上一句:“圣上——南云城外头开了很多花,山色空蒙雨亦奇,正是出去踏青赏玩的时候,圣上岂不出去瞧瞧这乡土人情,人间仙境?”
  兴元帝本不想去的,他的骨头被禁锢在了这腐朽的身子里,难以动弹一步,但是那些花香吸引着他,想引他去一个没有痛苦的,美丽的,流淌着甜甜的花蜜的地方。
  他的手指一颤,随后缓缓抬起。
  太监赶忙上前扶起他。
  兴元帝就这么随着太监的搀扶,一步一步从床榻间走出来,行出驿站,走入了这南云城之中。
  ——
  与此同时,南云城内,私宅之中。
  前儿日子里,柳烟黛添丁生子的消息被捂在府中,摁的紧紧的,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虽不能大大方方的出去庆祝,也不能宴请旁人来府中吃饭,但府内却结结实实的热闹了好几日,秦禅月来回赏了三波赏钱,一整天都喜气洋洋的。
  柳烟黛不能起身,只在卧榻间躺着,孩儿的事儿有奶娘操劳,而除了奶娘以外,还有一个秦禅月。
  秦禅月已许久不生子了,现在见到幼儿却是欣喜十分,大概是柳烟黛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看都喜欢,逗弄了许久,才记起来问孩子取什么名字。
  柳烟黛想了一会儿,既然是男孩,那便应该取个大气些的名字,她纠结了一会儿,道:“秦铮戎?”
  听名字就是个很能打的。
  秦禅月赞同点头:“好名字,这孩子以后可以入秦家军,塞给你叔叔做养孙。”
  虽然柳烟黛见不得人,但是这孩子却可以见,而且,总不能亏待了他去。
  柳烟黛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辈分,已经完全算不明白了,决定就此投降,干脆道:“都随婆母安排。”
  这孩子生下来了,她也算是轻了一半儿的心。
  秦禅月每日高高兴兴地逗弄小铮戎。
  铮戎刚刚出生的时候,面色红红的,脸也皱巴巴的,瞧着像是个小猴子,但是现下养了几日,皮长开了,便显得可爱多了,圆滚滚的脸蛋,粉嫩嫩的唇瓣,很像柳烟黛。
  秦禅月喜欢极了,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肯将孩子撒手给嬷嬷,只自己带着睡。
  好几日,楚珩来了府中后,都被这破孩子给挡回去,有一回,他好不容易摸到床上,才刚亲上秦禅月的脸,这孩子就开始哇哇哭。
  秦禅月硬生生将他从床上踹下去,自己去侍弄孩子。
  楚珩被踹的脸色青紫,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气的想把另一个厢房里睡得香甜甜的柳烟黛拎起来。
  这就是你生的孩子?
  得亏他没有孩子!
  以前只有一个柳烟黛的时候,楚珩的位置是排在柳烟黛下面的,好,现在又来了个孩子,楚珩的位置又排在了这个孩子的下面。
  怎么能越排越低啊!
  楚珩已经连着半个月没有搂着香甜妹妹睡觉了啊!
  但是他的咆哮和憋闷秦禅月都顾不上,因为这小屁孩子又要喝奶了——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寻常孩子一晚上喝三回夜奶,他一晚上要喝十回,大嘴一张就是嚎,两眼一挤就是哭,谁伺候他都要被扒一身皮。
  秦禅月累的慌,就把楚珩往外撵,楚珩连着好几日都被迫睡在外面。
  这艰难地带孩子的日子熬过了一个月。
  孩子过了一月,身子骨似是壮硕些了,偶尔也能抻着脖子立起来了,柳烟黛结结实实的坐了一个月的月子后,也终于能起身走一走了。
  她身子骨本就一般,生了个孩子更是虚弱,秦禅月舍不得她亲哺,便将多寻了几个奶妈照顾孩子,让柳烟黛出去自己转转。
  她也是生育过孩子的女人,知道生孩子极为费精神,费力气,寻常人生完孩子,都会因为身子骨不好而觉得难受,越是这个时候,越当出去转上一转,不能全然围着一个孩子来。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全都扑给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那做母亲的自己会觉得很痛苦,缓不过劲儿来。
  这孩子啊,在三岁以前,都是消磨人的东西,若是可着母亲一个人霍霍,能活活将母亲拖累死,他们这些旁的人就是该多伸伸手,让母亲能够短暂的脱离母亲的身份,如果有一些朋友能与柳烟黛一同说说话就更好了,奈何柳烟黛没有,那便不如出去凑凑热闹,找人多的地方逛一逛。
  秦禅月便兴致勃勃,道:“今儿晚间正是过节,你身子若大好了,就出去转上一转,受受喜气。”
  南云城今日晚间有一个红米节,是这里的习俗,各户人家会做出来一些小吃出来送人来吃用,还有洒水请福。
  秦禅月开了口,柳烟黛自然应下,她这一个月在厢房之中躺的骨头都快酥软了,能出去转转是好事,但她还有点舍不得孩子。
  这孩子,初见的时候,她觉得太像那个讨人厌的太子,但是养着养着,她突然就开始喜爱的不得了,一日都不想离开他,现在她只不过是出去转一转,她就开始舍不得了。
  母亲与孩子就是这样的共生体,孩子消耗母亲,母亲又心甘情愿被消耗。
  柳烟黛要出门的消息,在这私宅之中转了一圈,落到了钱副将耳朵里后,钱副将匆忙去跟楚珩禀报。
  钱副将来的时候,楚珩正在镇南王府处理最近的公务。
  镇南王府的一切都如以往一般,似是没什么变化,被新雨冲刷过的大理石静静的躺着,过百年后也是如此,钱副将熟练的绕过长廊,行过一道正阔门,踩着齐整的大理石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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