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很痛,你也不能好受。”
  徐纠把嘴边的血擦在曹卫东的衣服上,忍着痛强行咧出笑容,笑脸里充斥不怀好意。
  “嗯。”曹卫东回应他。
  在回去的路上,徐纠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眼他的脚踝。
  的确是被打折了,被抱起悬在半空的时候呈现出诡异的垂吊感,不是正常的骨头能出现的角度。
  徐纠埋头在曹卫东的颈窝里,咬紧牙关闷闷道:“很痛……”
  曹卫东的喉咙震了震,“我知道。”
  “我踩断你的手的时候你也这么痛吗?”
  “你每天都这么痛吗?现在也这么痛吗?”
  “真的有我痛吗?可你从来没表现过你很痛。”
  徐纠不停地说话排解痛意,他才不管曹卫东有没有回他话,自顾自一直说。
  或许是痛感太强烈,以至于徐纠的思维已经不受控制的发散,从手痛脚痛,说到他饿了,再聊到明天吃什么,最后总结是:
  “我很痛,我想吃麦麦脆汁鸡。”
  曹卫东难得在徐纠想吃麦当劳这件事上点头。
  “两个。”
  “好。”
  “现在。”徐纠再一次得寸进尺。
  曹卫东不说话了。
  “对不起。”徐纠麻溜地道歉,并解释:“我可以等明天。”
  徐纠以为他的出逃惩罚到这里就结束了,一想到回仓库以后睡醒就能有两个麦麦脆汁鸡可以吃,连同脚踝上的痛都变得没那么难耐。
  直到他坐在熟悉的墙角,看着被他撕坏扯烂的枕头、被子再一次环住他身边做窝,然后脖子上的项圈链子也从床边挪到墙边,他才意识到——曹卫东还在生气。
  曹卫东正在为他处理伤口,手法很粗糙,就是奔着给徐纠留疤和致残去的。
  徐纠对这个没意见,本来就是一报还一报,他打断人家的手,人家就是可以打断他的脚,这没什么。
  只是凭什么曹卫东睡床,他要睡地板?
  这不公平。
  “我很痛。”徐纠再一次强调。但是好像已经习惯这份痛,此刻其实并没有那么痛,只是仍然像有虫子在骨头里蛀一样。
  曹卫东看了他一眼,又是一声“嗯”。
  “我真的很痛。”徐纠再再强调。
  这时曹卫东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仰着脖子,细长有力的手捏着纱布按在喉结上。
  血液与消毒水混在一起,牙口咬得很深,几乎快把曹卫东的喉结从脖子上孤立。
  酥麻的刺痛感惹得曹卫东都没忍住从鼻子里哼出粗沉又短促的呼吸声,他按在脖子上那只手的手臂已然肌肉发胀,青筋暴起,显然是在忍痛。
  “早知道那一口咬你耳朵,把你耳朵咬聋才好,反正也不听人说话。”
  徐纠嘀嘀咕咕,因为真正意义上吃了痛,这声抱怨不敢大声说给曹卫东听,自说自话。
  但是仓库那么小,又那么安静,徐纠的呼吸曹卫东都听得清清楚楚。
  曹卫东上前,用徐纠害怕的手法掐住他的下巴,强行掰开嘴巴,当大拇指往嘴里进的时候。
  徐纠立马老实巴交把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冲曹卫东乖乖地眨眼睛,示意自己不会再多嘴。
  曹卫东去收拾瓶瓶罐罐,同时注意到出门前徐纠丢在地上的麦当劳纸袋,他低头看了看,又用手隔着油纸摸了摸。
  里面的东西已经冷了。
  这个时候,他的侧身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注视。
  徐纠刚被警告,这个时候不敢说话,只敢用眼睛去瞪。
  他转头抬眸看着徐纠,发现徐纠正满脸期待地看。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与其说在看曹卫东,不如说在隔着曹卫东看麦当劳。
  虽然曹卫东这段日子有了些小钱,也能吃些好的,不过他总是以徐纠肠胃差为由,天天吃些清淡的东西。
  嘴上说养胃,都快把徐纠吃的阳.痿了。
  在被曹卫东关在这里之前,徐纠是一天十包烟,顿顿不离酒,把肠胃还有心肺往死里作。
  曹卫东把纸袋收好,并说:“你不能吃。”
  徐纠像料到了曹卫东会这样说,没好气地小声bb:“嘁,小气。”
  bb完,赶紧又把嘴巴闭紧,生怕曹卫东的手又刺过来去扯他。
  曹卫东没搭理他的幼稚,坐在电脑前接着忙他的事情。
  家教的钱发了下来,同时法律文书的比赛金奖奖励他也拿到了,手里握着一笔不小的资金,他在想该给徐纠买什么,该给这个家添置什么东西。
  于是他在文档里列了一个表格,开始一边想一边打字。
  徐纠吃过止痛药后药效上来了,哪怕是抵着墙也能昏昏沉沉睡去。
  仓库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徐纠在梦里忍痛的哼嗯声和曹卫东的键盘音,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也便如此平静地从12/30跳到1/1。
  这是曹卫东和徐纠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马上又是第一个农历年。
  很快,又是徐纠的生日。
  好像日子一下子就有了盼头,过了一个节日又是另一个节日,连同2/14这样的日子,曹卫东都觉得可以和徐纠过一过。
  那是不是二十四节气也能拉着徐纠一起吃汤圆、吃饺子?
  可惜徐纠不吃肯德基,否则连每个周四都能变得有意义。
  曹卫东被自己突如其来幼稚的想法逗得笑了一声,虽然很快又变成面无表情。
  曹卫东空虚的情感里被填上了名为“以后”的期待感,再难想起浑浑噩噩,一日是一日的感觉。
  不过,那些以后全都塞进徐纠的身影,曹卫东不敢想如果徐纠不见了该怎么办。
  潘宇——
  潘宇一定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找上门来,只是时间问题。
  一想到这两个字,曹卫东便双手撑头用力地深吸一口冷气,再闭上眼睛,低着头,缓缓地轻巧地吐出这口气。
  要是他死了就好,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曹卫东猛地睁开眼,他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失控,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恐怖的念头。
  哪怕是徐纠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麻,他都没有出现过如此简单恐怖又直白的诉求。
  曹卫东拿冷水洗了脸,又走到徐纠面前,冷冷地盯着徐纠,把他身体的每一寸都烙进眼睛里。
  直到看得眼睛发红发胀,血丝犹如蛛网从四面八方将他视线蒙住。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好久。
  止痛药的药效过去以后,徐纠是在一股恨不得把他拆开折断然后绞成一团浆糊的剧烈疼痛里醒过来。
  徐纠看了眼曹卫东,他还在电脑前忙,他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我痛!”徐纠冲曹卫东大喊。
  曹卫东敲键盘的手停下,语气格外强硬:“忍着,过量会上瘾。”
  徐纠借着这份痛,壮着胆子要求:“那我要去床上睡。”
  曹卫东没理他,他还有一沓文书没看完,忙忙碌碌中没工夫同徐纠纠缠不清。
  “你别不理我。”徐纠的语气用强硬口吻说出哀求的话。
  见口吻强硬得不来曹卫东的目光,徐纠灵活的底线又退了一步,从强硬口吻变成低声下气地哀求:
  “放我回床上吧,这里又硬又冷,求求你了。”
  曹卫东还是没有反应,但好消息是他打字的手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被徐纠吸引,还是单纯的停下来思考。
  于是徐纠那灵活的底线决定再一退再退,退到退无可退再说。
  徐纠鼓了口气,一口气吐了出来,再一次哀求:
  “只要能让我去床上睡觉做什么都可以。”
  曹卫东听到这句话后,对着电脑屏幕的脸突然地蒙上一层别有它意的笑意。
  这份“它意”绝非善意,不然曹卫东不会在强压下这份笑意后,才缓缓扭头,看向徐纠。
  曹卫东没急着说话,只是看着徐纠,拿他当标本一样在看。
  徐纠见曹卫东都为他这句话转头,以为去床上睡觉有戏,赶紧着急地再三强调:
  “只要能让我去床上睡觉做什么都可以!”
  这一遍语气格外的肯定强烈,而非哀求。
  “嗯……”曹卫东拉长了他的呼吸声。
  徐纠的眼睛睁圆了,满是期待,脸上写满肯定,陪着曹卫东一起拉长呼吸。
  这个床,他徐纠,今天睡定了!
  曹卫东把电脑合上,起身转向徐纠的方向。
  与其说他在同徐纠对视,不如说他的视线正强硬地掰着徐纠不许乱动。
  同时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不掺任何情与欲,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善意,只是用冷冰冰地口吻轻轻问:
  “做-爱也可以吗?”
  第32章
  ?!
  徐纠的后背抵着墙壁, 一股强烈的寒意从砖瓦缝隙里渗透出来,猛地一下扑在徐纠的背上,惊起一片战栗。
  徐纠就不该指望曹卫东那张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他总是这样的, 要么嗯嗯好好的敷衍了事,要么就突然冒出一句能吓到徐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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