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小事小事,甄先生莫要放在心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妨事。我们明日再来便是!”
“甄先生回见!”
“甄先生明日再见。”
周遭人逐渐散去,温苒苒左瞧右瞧,见茶楼东家们今日竟没一窝蜂地扑上来。
估摸着他们见着今日这遭,不好再打扰甄有渠。
机会千载难逢,她这会正琢磨着要不要同他提联名一事。
温苒苒想了半晌,终是摇摇头。
茶楼东家101都良心发现,她也不好这时候开口。
不然多多少少显得她有点不是人。
她正低眸想着,忽见片灰白色衣角落入视线所及处。
“多谢姑娘方才站出来替甄某说话,甄某感激不尽。”
温苒苒抬头,正见甄有渠朝她一福。
“我不过就是在恰当的时候说了句真话,甄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她笑呵呵道,拍拍衣裙转身要走。
甄有渠见她如此利落,半点不提茶楼一事,不由得一愣:“姑娘!你没什么话要同我说?”
温苒苒闻言回头,满面疑惑:“啊?”
甄有渠皱眉,踌躇良久索性开口:“姑娘你日日前来为的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今晚我欠姑娘一个人情,你何不趁此提出要我去你的茶楼说书?”
温苒苒听见“茶楼”二字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是开茶楼的,我是开食肆的。”
“我来找你也不是想让你到我那说书,我就是觉着你的故事好,想跟你商量着出个联名的饮子,多赚些银钱。”
一连憋了数日,她总算是能将事情解释个清楚明白,此刻觉得畅快不已。
“啊?”甄有渠一怔,“不是茶楼?也不是让我去说书?姑娘你之前为何不说?”
温苒苒想起茶楼东家101就叹气:“实在是那些茶楼的掌柜们追得太紧,我便是想解释都没法开口。”
甄有渠也是一叹:“原是如此,是甄某误会姑娘了。方才听姑娘说联名,恕甄某愚钝,还望姑娘指点迷津。”
“联名嘛!”温苒苒见他肯谈,眸子瞬间亮起,“就是将先生故事中的主人公、或是贯穿全文有寓意之物授权给我。我将他们刻在杯子上,亦或者研制道与其相关的饮子售卖。”
“我会支付给您一笔银子当做是版权费,大家有银子一起赚!”
甄有渠不擅庶务,听得云里雾里不大明白。
不过只要不让他去她那说书便好。
他当即点了头:“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姑娘明日到甄某家中详谈?”
温苒苒听他松口,乐不可支地连声应下:“好好好,我明日一早便去!”
甄有渠躬身行礼,起身时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醒木。
他摩挲片刻,呆立于月下,一时没有动作。
宛若青松的男子身披月光,神色满是落寞。
他虽厌烦父亲的独断专横,但也渴望能得到他的认可。
只是……此生怕是无望了。
温苒苒回头望了几眼,见他愁眉不展忍不住开口劝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先生不必烦忧。”
甄有渠转头,看向那个眼瞳黑漆漆的小娘子苦笑道:“家人嫌我将圣贤书读到了狗肚子里,整日做些上不得台面的文章。我时常怀疑自己如今的坚持是否正确,我回忆起父亲母亲对我失望的神情眼光,仍是难受得紧……”
“先生您开心吗?”
甄有渠微愣,凝视着面前眉眼弯弯带笑的小娘子哑然片刻,目光稍稍坚定些许:“我摆摊说书这几日,是我活的这三十余年中最畅快欢乐的日子。”
“先生觉得快乐便好。”温苒苒笑道,“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能寻到自己热爱之事已是不易,能日日做自己所热爱之事且开心快活,此乃人生大幸。”
甄有渠听着她的话,忽觉得豁然开朗。
没错,此乃幸事,是我庸人自扰了。
他顿了片刻,缓缓开口:“姑娘不觉得读书之人在市井说书,甘愿沦为下九流是自轻自贱、离经叛道之举吗?”
温苒苒翘起唇角,声音轻缓:“我伯府出身,从前也是千金贵女,如今不还是做了下九流的厨子?还有我大伯伯一家、三叔一家,如今都随我在市井里头讨生活……管旁人怎么看做什么?他们又不能代你活。”
甄有渠瞳孔一震,对温苒苒更是佩服。
平心而论,若是换成他从伯府千金沦为厨子,他断做不到如此泰然豁达。
温苒苒顿了顿,舒了口气缓缓道:“能吃得香睡得着,身体倍儿棒便是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天地了。日子终究是自己过的。”
甄有渠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娘子,明明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竟如此通透。
若是能早些识得她,他也不必整日钻牛角尖自苦,忧愁寡断、夜不能寐了。
是啊,人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甄有渠躬身,又是一拜:“姑娘一言,胜书三千,甄某敬服。”
温苒苒见他走出心底魔障,也是为他高兴。她看看身侧的霍行与温俊良,笑眯眯道:“只盼着
世人皆能追逐自己所爱,不惧风雨、不惧旁人眼光!”
甄有渠心神一震,方才萦绕在心头的怅然无措皆已烟消云散,脊背复又挺得笔直。
温苒苒看向身侧满目希冀星光的甄有渠,悄悄扬了扬唇角。
小小联名,拿捏!
第129章
天际渐渐露出抹光亮,静谧长夜已过,街头巷尾复又活泛起来。
温苒苒天还没亮便已梳洗利落,一头钻进厨房。
今日要去甄有渠家中商谈联名一事,空手上门不大讲究,多少要带些花红礼物。
除了那些寻常之物,还得需要些能送到他心坎儿上的。
甄有渠现今独居,平常一门心思皆在创作上,吃用随意且草率,靠啃凉馒头维持基本生命体征,过着能活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这时候若是能送上桌热腾腾的早餐,不亚于雪中送炭。
温苒苒盘算清楚,乐呵呵地撸起袖子。
我还年轻!我还能卷!
她将昨夜泡的米洗净上磨,铆足了劲推着磨盘磨起米浆。
莹白细腻的米浆顺着石磨边缘蜿蜒流下,温苒苒瞧着很是有成就感。
她虽是喜欢做菜,喜欢看着各色食材变成各式各样的吃食,但是拉磨这事也太累了!!!
得买头驴!
温苒苒停下歇了半刻,琢磨着这活还是得让别人干。
大伯父和大哥哥没日没夜地雕竹筒杯、刻请帖,实在是辛苦,她不好开口;
爹爹昨晚温书温到后半夜,才歇下不久,再过一个时辰还要去书院读书,她也不忍心;
三叔……三叔还是算了,打肉丸和做刨冰都挺费三叔的,还是让他歇歇罢。
温苒苒正想着,忽地就瞥见道熟悉的身影。
她定定地盯着那宛若玉树月辉般的男子,眸子“唰”的一亮。
阿行?这不就是现成的牛马嘛!
齐衍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情不自禁抿了抿唇:“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温苒苒急不可耐地点点头,拉着他到了磨盘前满脸郑重:“阿行,这米浆可是重中之重,肠粉好不好吃全看米浆磨得好不好。全家属你最靠谱,我可就都交给你啦!”
“全家属你最靠谱……”
齐衍在心底喃喃念着这句话,墨色眸子浮起些许笑意。
他也不含糊,默不作声地就拉起磨来。
温苒苒揉揉肩膀退到一旁,本欲回厨房准备配料,下一刻就被霍行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眼前一人一墨直余残影,硕大的磨盘被他拉得直冒火星子。
这可真是……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儿啊。
那驴还用买吗?驴都没阿行好使啊!
罢了罢了,还是得买头驴,拉磨挺费人的……
做人还是得有些良心。
温苒苒在旁时不时地添水,看着霍行一圈圈不知疲惫地转,不免有些担忧。
“阿行你停停。”她边说边低头抽出身上的手帕。
齐衍闻言即刻停下,偏头看向温苒苒:“可是我做得不好?”
“怎么会?阿行做得最好啦!”
温苒苒将手中的帕子折上三折,行至霍行跟前朝他仰起头:“阿行你低些。”
齐衍不解,却仍是依言弯腰把头低下。
眉眼带笑的小娘子近在咫尺,他猝不及防地与她笑眼四目相对。
齐衍心跳一顿,耳边再听不见旁的声音。
“阿行闭眼。”
小娘子宛如轻哄般笑着,抬手将帕子覆在他眼睛上。
齐衍愣神间只觉着眼前一黑,鼻尖只余下股清新的皂角香气。
她双手牵着手帕两端,手臂虚环着他的头,摸索着在将帕子在他头后系住打了个结:“好啦!”
小娘子清凌凌的声音近在耳畔,齐衍下意识睁眼。目光所及之处明明是一片黑暗,他却好似还能看见那双被初升日光映照成琥珀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