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对不起,我做了错误的选择。”他点了点头,迎合了我的话。
这句话听起来未免太平淡了些,道歉好像不足以让他露出应付不了的表情。基于这一点,我决定再尝试更过分一些的话。
“明天一早,一起去拜访对面二层楼的邻居怎么样?”我继续托着腮问他,“从楼上滑下来的话,搭配上西装革履的样子,应该会很有趣。”
虽然明显地意识到我在蹬鼻子上脸,但高明很淡定地接了下来:“一起拜访邻居可以,后面的就免了。”
“好无趣的回答。”
报复并没有成功,我小声地吐槽,但很快就被捕捉到了。
“我听得见。想看我笑话的心也太明显了。”高明带着一丝笑意说道,“虽然是得寸进尺,不过想看我衣衫不整的样子,多的是其他的方法。”
意识到他说了很不妙的话,我睁大了双眼,默默地将脚趾缩了起来。
“等、等等……”我有些心虚地说道,“你的头,不是刚刚受伤了吗?”
“嗯。”高明思索了一下,“但那并不是关键部位,对吧?”
伴随着一声低呼,我整个身体一轻,被他抱了起来,走了几步路后,放置在柔软的床垫上。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控诉淹没在吻中,鼻尖与下颌骨不断触碰和摩擦。在不断贴合之间,呼吸逐渐变得灼热。还未完全尽兴,他又将战场转向了我的脖颈。在探索之间,酥麻的不适感带来了全身的颤栗。
我的双手从他的衬衣一步步往上,在领口一抓一放,最后摸到了我的目标。
分开的瞬间,我不甘示弱地伸手扯住了他的领带,在手上慢慢地绕了一圈,纠缠得更紧,迫使他只能用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他的脸孔近在咫尺,和平日里的一丝不苟完全不同。
我用食指触摸着刚刚亲吻留下的痕迹,在他默默忍耐般的呼吸中,不疾不徐地寻找自己的节奏。
“别这样戏弄我。”他用气声说道。
原来在这样的场合,他也会露出狼狈的神态。平日里隐藏的那些情绪,不经意间从他眼尾的弧度中显露出来,他直直地看着我的双眼,喉结缓缓滑动。
心跳逐渐加速,在胸腔砰砰作响。
大公无私,心如止水,清冷孤傲……这些平时的印象在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暴露的私欲。
是让人不断喜爱的,又想继续看到的,狼狈的姿态。
那根领带仿佛是束缚的缰绳,一头牵引着他即将崩塌的隐忍,一头牵引着我剧烈跳动的心。
我伸手撩拨他的发梢,吻了吻他的唇角,只是手中的领带一直都没有放开。
“我只是突然觉得它很好用。”我在他耳边说道,“下一次也请,戴上它吧。”
第25章 亮色
晨光熹微之时,诸伏高明悠悠转醒。枕边人昨天抱着他的胳膊入睡,导致他今天醒来胳膊一阵酥麻,几乎没了知觉。
不过光是回想起昨日的旖旎风光,她含着水光的眼睛也好,脸上的红晕也好,区区这么一点牺牲,算不上什么痛苦。
此刻她仍然在睡眠之中。紧闭的双眼上,连睫毛都安安静静。仿佛昨日的激烈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他轻吻了一下她的发梢,将手臂慢慢地抽了出来。
知觉渐渐恢复的时候,诸伏高明看着手掌,露出了一丝笑容。
从她的身边醒来是什么感觉呢?
他一时没能想到准确的词汇去形容。
时间指向了七点半,比起她平时起床的点晚了许多,但他并不想就此叫醒她。
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拉开帘子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已经积起来了,阳光透过积雪反射过来,一时竟亮得有些眼睛不适。高明强迫自己睁开眼感受着这种不舒适,过了一会儿才将最里层的薄窗纱重新拉了起来。
啊,是的。
当她存在的时候,就会有如此亮堂的感觉。
算不上绚丽夺目,也不能称之为五光十色。他的人生本来就不太适合这些亮眼又快乐的色彩。但她只要在,周围的一切就会有流光溢彩的感觉。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在校园中偶遇,从一片灰暗中走到路灯下。
那盏路灯不算明亮,他与她在那盏昏黄的灯下,两个脑袋凑在一处,眼睛都看着他手中的那一张小小的地图。以至于周围不知疲倦的飞虫也好,被拉长的倒影也好,都显得很微不足道。
随后,他通过她的一些小习惯,猜出了她或许是野田先生之前提到的那个,很像已故的女儿的学生。
回到男寝,他对着景光提供的名单一一查阅过去,或许是因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让弟弟误会了他对这个女孩有好感。
他没有解释。
尽管在最开始,他只是出于人情对她进行一些照顾,不过当意识到她看向他的眼神,诸伏高明还是很清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在发生。因为这些意料之外的事,诸伏高明单调的人生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他都能感觉到金井睦月身上,那份心无旁骛的热忱。
暗恋感,对吧?
不断被描摹过的幻象,逐渐汇聚起来,再投射在具体的人身上。
而他,是那个被金井睦月投射的,幸运的人。
诸伏高明曾经认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带来的感觉。
在他沉迷于案件,与周围人疏离又客气地社交时,也曾经有人提到他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甚至会有人介绍一些年龄相仿的女性到他的身边,这些人或活泼,或钝感,对他的评价大多十分正面。但从没有人愿意继续留下来,因为他不近人情,难以交心。
但金井睦月不会。她纯粹又果敢,几乎要把对他的好奇心写在脸上。
在表达这份好感的时候,她是个大胆的人,丝毫不畏惧自己知道这份暗恋的心意;但同时又小心翼翼,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会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自己很少被人真正地接纳,和他相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他为这种不计得失的注视而心动。
再多等一等。
等到她深思熟虑之后,不再沉迷于这种介于崇拜与爱慕之间的情感,真正能够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再把决定权交给她。
比起自己来走最后的一步,他更愿意看到的是她的前进。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三年前的深冬。
一个电话,带来了弟弟的死讯。
坐在警署中,他面对着弟弟的遗物,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只是叹了一口气。对面坐着的女警原本准备好要安慰他,见到他这样平淡的反应,反而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高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虽然景光对于自己这两年去做什么没有明说,但他可以猜得到。
卧底警察,死得无声无息,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只是刚巧,死的是他的弟弟而已。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他没时间沉浸于悲伤。在这之后,他很快地再次投入到了案件的侦破中。马不停蹄地前往群马县,将谷口的死讯带给了野田隆,回到长野县的警署,已经是深夜了。
大和敢助还在警署中加班。诸伏高明看着他的样子——没有家庭,只有无穷无尽的工作和数不胜数的案件摆在眼前。多好笑啊,光是看着这一切就觉得很可悲,殊不知他自己也一样。
甚至到如今,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看你的表情,谷口的死讯顺利带到了吧?”大和敢助问。
诸伏高明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从不喜欢把苦痛宣之于口,那对于任何事情都没有帮助。
案卷是没心情继续看了,和大和敢助道别后,他一个人走出了警署,在寒风中漫步。
这之后又过了多少年来着?
他还记得父母离世之时,弟弟年幼的脸上惊恐的双眼。作为兄长的他承担着帮助弟弟稳定情绪的责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的话都像是没有情感的波动一样。或许在别人看来,当时的他已经冷静到残忍的地步。光是自己杵在葬礼上一言不发的样子,就足够让亲戚们感觉到他的沉默怪异。
后来,兄弟两人分别被不同的人家收养。他和弟弟很少再见面,与姑母一家也只是客客气气。逝去的家人再也追不回来,他也逐渐失去了和人亲近的能力。可即使如此,这些年在追查真凶和逼迫弟弟去回想痛苦的回忆之间,他选择了一次又一次的忍耐。
这是无奈的,但也是正确的选择。
他要保护弟弟,防止他受到第二次的伤害。
这些隐忍,几乎耗尽了他对待生活的热情。
长久的等待得到了慰藉,之后的一天,景光想起来了一切。父母的案件告破,压迫已久的神经得到一点释放,他开始尝试着寻找新的人生目标——
这种好事根本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