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慕知浔没有动,慕羡舟将虎符放在桌子上,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南宫珝歌平静地站着。她没有进屋,但两人的说话却一字不漏地尽入了她的耳内。
她就这么看着慕羡舟挺直的背脊,风吹起他的衣衫他的发丝,露出刚毅的半边轮廓。
随后,就听到了御书房里笔墨纸砚落地的声音,南宫珝歌收回视线,踏入了御书房内。
地上,满是被慕知浔掀翻的奏折,朱砂墨被打翻在地,泼在地上眼红如血。
听到南宫珝歌的脚步声,慕知浔抬起眼眸,眼神很是悲凉,“他请罪,还请我重罚,他连一声辩解也没有,一声求轻饶放过也没有。”
她只是想他低头,而他不愿意。
她看着桌子上的虎符,“他就这么把虎符放下了。”把所有的权势放下了。
南宫珝歌觉得,慕知浔其实很了解慕羡舟,比任何人都了解,她说过她能制衡他,何尝不是猜到了慕羡舟会这么做。
“他为了让我亲政,可以把我逼成这样。”慕知浔呢喃着,眼神迷茫又无助。
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牵绊,比任何人猜测的都要深。
慕知浔的手,猛地握上虎符,“他要我亲政,我就亲政给他看。”
慕羡舟被解除职务,闭门思过的消息不胫而走,满朝上次震惊之余,开始对慕知浔刮目相看,十几岁的帝君,能够轻易地从权臣手中夺回虎符,只怕绝非昏庸之主。
当慕知浔再上朝的时候,满朝上下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忌惮。曾经绞尽脑汁亲近慕羡舟的人,则开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生怕慕知浔的清算会找上自己。
在简单地讨论完奏折上的事情后,慕知浔的视线扫向群臣,“诸位还有事需要上奏吗,无事那便退朝吧。”
平平静静却又高高在上,有那么一瞬间,诸臣心头闪过了慕羡舟的身影。
慕知浔与他多年相处,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总是有着他的影子,只是这一点,只怕连慕知浔也不知道。
众臣噤声,慕知浔站了身。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瞬间,御史走了出来,“臣,有本上奏。”
慕知浔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几分询问。
御史的脸上满是纠结,终究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臣昨日收到密报,有人指证十几年前,先皇与凤后之死,并非来自瘟疫,而是人为投毒。”
满朝震惊,慕知浔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爆发出一股戾气,“何人指证?”
御史在慕知浔的眼神中颤巍巍地跪下,“前御医处医正。”
“告发何人?”
御史的身体更低了,几乎是趴在了地上,“摄政王慕羡舟!”
第208章 调查
慕知浔的眼中的戾气瞬间化为杀气,一步步走下台阶,“方才朕没听清楚,你说谁?”
声音里,冰凉的不带半分感情。
俏容寒霜,哪里还看得出年少帝君的稚嫩,威压之下,不少人心头默默闪过一个名字:慕羡舟。
慕知浔此刻的神情,冰冷地眼眸,与他们熟悉的慕羡舟如出一辙。
御史的身体一哆嗦,咬了咬牙,大声地开口,“摄政王慕羡舟。”
声音飘荡在大殿里,空旷之下声音久久盘旋。
众人低着头,悄悄打量着慕知浔。
她就这么站在御史身前,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更多的表情,不惊不怒,定定地站在那。
不少人心头隐隐期待,毕竟慕羡舟被夺权软禁,这样的人历史上已给过太多的借鉴,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当这种往事被掀开,无论结果如何,慕羡舟的结局已经落定了。
毒杀先皇凤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摄政为王,桩桩件件仿佛都写满了阴谋,令人不寒而栗。那些曾经被慕羡舟压制的人,偷偷开始窃喜了。
他们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慕知浔对慕羡舟处决的圣旨……
“医正人呢?”慕知浔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
御史抬头,“就在殿外候着。”
“拉出去杀了。”慕知浔淡淡地说着。
几乎全殿的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御史更是愣了愣,“皇上的意思是,杀了?”
“嗯,把那个挑拨离间,污蔑摄政王的人,杀了。”
慕知浔的话完全是下意识的,她不愿意去问缘由,她只是觉得,她相信慕羡舟。
一语出,满朝皆惊。
不是应该杀慕羡舟的吗?怎么变成杀告发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见着殿前侍卫就要出去拿人,御史反应极快,开口高呼,“皇上不可啊!那可是先皇先凤后的唯一证人,您不能杀啊!”
她一嚎,众人立即反应了过来,纷纷跪下。
“恳请皇上调查先皇凤后死因!”
“此乃‘北幽’国事,恳请皇上慎重!”
“皇上啊,此事必要严查,绝不可放过啊!!!”
众人犹如被激发了般,你一言我一语,言语激愤、神情激动。
也许并非为了针对慕羡舟,只是这样耸人听闻的事,决不能随意把证人杀了啊。
一瞬间满朝堂呼啦啦跪了一片,请命声不绝于耳。
她们抬出了先皇先凤后,无论是从皇家帝业的角度,还是慕知浔的父母角度,都让慕知浔没有办法再一意孤行。
慕知浔的心很乱,乱到她一时间有些无措,就算是再怎么镇定,她的内心也不过是个才十五岁的女孩。
她定了定神,“你们想要朕怎么做?”
一群人再度高呼,“调查真相,严惩凶手。”
“相关人等,立即下狱,决不能给其逃脱的机会。”
“皇上指定人员,立即追查往事!”
慕知浔看着台阶下不断磕头的众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她想逃,可她不能逃。
她深吸了口气,“给朕一点时间,让朕想想。”
慕知浔在众人不断磕头呼号的声音里,匆匆退了朝。
当南宫珝歌再见到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蜷缩在御书房椅子里的慕知浔,又大又硬的椅子,凸显着椅子上的人瘦小软弱,在看到南宫珝歌的时候,她抬起眼睛,无力地吐出一句,“我该怎么办?”
南宫珝歌不由笑了,当她进门的时候,她以为会看到气急败坏或者嚎啕委屈的慕知浔,带着不满扑进自己怀中寻求安慰。可现在的她只是抱着自己,无奈地想着办法,小姑娘长大了不少。
“你不想调查往事?不想寻求真相?”
慕知浔摇摇头,“我信他。”
不是盲目的被遮盖了双眸,而是多年相处之下的信任。
慕知浔定定地看着南宫珝歌,可是方才有人上奏折说,“皇上既然相信摄政王,那更应该调查才是。唯有调查出真相,才能还摄政王清白,堵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
慕知浔的眼神有些迷茫,望着南宫珝歌,仿佛在等待她的建议。
“涉及皇家往事,只怕皇上也没有了一言堂的能力吧?”南宫珝歌慢慢地开口。
慕知浔默默地点了点头。
群臣谏言,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一意孤行,否则史书上便是一笔大过。更何况还涉及了自己父母的身亡,她若不查就是不孝。无论是不孝还是昏君,任何一个名头她都担不起。
“这个人的建议,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毕竟,唯有真相水落石出,才能洗刷慕羡舟的冤屈,您亲政的能力,才更能让群臣认可。”
事情来的如此凑巧,在慕知浔刚刚亲政的时候,对这件事的决断,几乎就给慕知浔身为帝王的史绩定了性。
慕知浔并没有因为南宫珝歌的话而变得开朗,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纠结中,随后露出苦涩的表情,“姐姐,皇家调查,你知道最注重的是什么吗?”
“知道。”南宫珝歌低着嗓音,“宁枉勿纵。”
宁枉勿纵,说的是无论结果如何,但凡有疑点便不放过。所以调查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开启调查,慕羡舟就没有脱罪的可能。
“我不能开启调查。”慕知浔仿佛下了决心,扯开了嗓门,“来人!”
冷星匆匆而入,慕知浔猛地站起身,“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要让他知道。朕、朕先拖一拖。”
“可是……”冷星猛然抬头,“摄政王殿下已经去了刑部。”
慕知浔猛地起身,“什么?”
冷星咬牙,“摄政王殿下已经自请进了天牢,甚至说,一切依照律法而行!”
“他疯了吗?”慕知浔就要往外跑,“他知不知道什么叫照着法律而行?”
入了刑部天牢,便是该有的审问没问,该有的刑罚就已经罚了,慕羡舟这么做,不是找死是什么?
慕知浔拔腿就要往外冲,被冷星拦住,“皇上,殿下说了,请您下令重启调查往事。”
慕知浔的目光茫然,不知是在问南宫珝歌还是在问自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