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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她院子这一棵树今年生芽太晚,往年此时如盖,今年却孤枝零落。
  也该叫孩子们来热闹热闹的......
  第132章
  另起事拒绝拜师
  风将树上不牢靠的瓣朵吹落,层层叠叠在地上,像是满地生出一张张樱桃小口。这于花树而言的悲戚作了贵妇人眼中的景物,只不知她们是否记得自己年少时也曾怜惜花雨原是另一番陨落。
  这家的二姑娘,那家的娇女郎,姊姊妹妹,小姑姨母,无数不同姓名的女子在此时被‘一视同仁’,都作为未嫁女出现在几人口中。这样的谈论辨不清来源,也毫无方向,随时随地开口,伴着外面的落花升作另一番笑。
  娇红的颜色彻底把地面割裂了。
  王妃近来一直推脱心绪不佳,在外面的时间便少。只幸好恪静也大了,有她自己的手帕交,倒不怕女儿无聊。
  而她自己也有旧年的闺阁好友,许多年延续着,在这时便约着一并请她出来赏景,权当散心解乏。
  上年纪的人总是畏寒,王妃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但心底里却觉得自己已经在短短几日中更迅速地衰老。那心绪不佳却不是全然的托词——言儿还在牢狱里,府中却已决定为昭昀请封世子之位。
  这是好事,也一直是王妃自己的祈愿。她深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在最开始就不许自己动另外的心思。
  可随着事情推进,昭昀离世子的位置愈发挨近,她心里反而升起姗姗来迟的悔意......
  眼睫搭一下,抬一下,似乎盼着把满心郁气扫走。王妃漫不经心地听着另几位夫人说话,却忽然在其中听得熟悉的称呼。
  “——那边拖着,却像是要把林府姑娘的婚事也捏在手里一样。”
  “那本就是林姑娘的外家,过去问了,得几个笑脸,咱们又能多说什么?”接话的一位杏衣夫人看起来尤其不高兴,王妃晓得她曾动过替儿子求娶黛玉的念头——一开始荣国府推说些的没的令她存下芥蒂,后来想请王妃在其中说几句好话。可那会王妃已经留意到林言的心思,便也只安慰道外家自是惦记独身一人的外孙女。
  那夫人因此起了埋怨的兴致,但顾及王妃在旁,便只好抿着两抹红,将茶杯掩在嘴唇处。
  可王妃却没有叫这话题轻易揭过的意思,她微微前倾身子,和气道:“我这几日躲懒,外面的事尽都漏了——只是刚不是说荣国府,怎么又牵扯着林府的姑娘了?”
  “娘娘考我们呢,那可怜的孩子没了父母,婚事可不是叫外家拿在手中?”杏衣夫人叹一口气,看去却还有些忿忿似的:“只是眼见着到了这样的年纪,再拖延下去,可不是要把好好的姑娘带累老了么?”
  她急火火一句说完,才回神王府里大公子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因此小心去瞧王妃脸色,可王妃只很认同般点头,一并拧眉道:“这确实是不好,还得早筹谋。”
  杏衣夫人见王妃没计较她支吾这件事,登时松一口气,自己方才那勉强按耐的失落也抬起来,更有底气继续说。
  “王妃勿怪我多心挤兑什么——只怕是那荣国府里还想扒着大公子,有心要把好姑娘留给自家呢!”
  “咦?”另一侧的紫衣夫人在这时出声,颇诧异道:“可我听闻,那边商量着的是他们二夫人姊妹家的姑娘呢?”
  “还有这般话传出来?”
  “吁,人家自己铺子里传出来的。这事情还没落地,有的人就以大舅哥的名头自居了。”
  淮安王妃对自己计划外的人不大关心,只在这会听一耳是那姑娘的兄弟。她眼见话题又要偏移到不成器的兄弟子侄,便赶忙在下一位夫人接话前道:“既已经有了‘舅兄’,怎么又牵扯着林姑娘呢?我知荣国府现今二位公子未婚配,这是要许给两家么?”
  “哪里能够呢?”杏衣夫人的脸上裂出一个笑来,点着头,像是为了令自己的话显得更加可信:“他们家那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可是太有名气,倒是另一位公子没听过什么,想来不是留心栽培的。”
  “我从前就听说呢,想来是有亲上加亲的主意。”
  “哦。”淮安王妃心里一梗,面上却笑着:“那母亲家的姊妹,难道就算不上亲上加亲?”
  “母亲家的姊妹,可没个可靠的兄弟。”杏衣夫人仍是笑,可眉毛掐着山根,怎么也不是不在意的样子。
  谈论到了这里,大家却不约而同想起淮安王府里那位失而复得的大公子现今还在牢狱。所谓刑不上士大夫,大公子却有宗亲与状元的双重底气。
  只是淮安王府里却要在此时给三公子请封世子之位,不得不叫人多想是他们得了什么消息。
  现今几位夫人来此,一是为了陪伴王妃散心,二来也是为着试探此事。
  王妃也明白她们的心思,知道各自的难处便不怎么责怪。可事情的真相并不好说开,她便也只挑拣些说得过的借口搪塞过去。
  而现今心中还添了别的郁气——
  言儿性命无虞,但旁的苦难只怕是经受定了。她总还希望林言将来顺心,也早就预备为他准备此事。
  可若是荣国府真的起了叫黛玉和他们府上公子结姻缘的主意,那边是外祖家,外人只怕少了插手的时机。
  斐府的夫人固然喜欢黛玉,可有师徒之名的到底是斐自山和林言,林言在礼法上归了王府,斐府又比不上荣国府权势......
  但若是淮安王府说......
  王妃按一按眉心,暗道该先将黛玉接来府里,至少不要叫她空做了孝道底下的人质。
  而话题中的黛玉现在却正在斐府中。
  斐自山静默着,目光似笔墨划出,在书房里留下深沉浓厚的颜色。可他又有些不死心,追问道:“你当真决定了?”
  “是。”黛玉垂下眼睛,这仿佛示弱般的样子却是垂枝点水,只在湖面留下惊撼他人的波纹。
  “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做我斐自山的弟子。”小老头有点拉不下脸,他收前两个徒弟的时候可没过问过他们意思,哪个不是直接拍板定下来的?
  唯独此时黛玉一个姑娘家,谨慎仔细,谁知竟遭了拒绝。
  “斐先生若情愿与我谈诗论稿,实不必劳心费力,再许一段师徒缘分。”黛玉眉眼弯弯,手里还捏着笔杆。但她也体会到斐自山一番呵护的好意,遂又道:“我晓得您的苦心,只是拜师一事劳动甚众,多给府上添了杂乱,才叫我与佛奴更加过意不去。”
  斐自山一噎,他也晓得自己在朝堂没什么势力,在野还因为性子频频得罪人。这会到了年老多加事端,反而不知如何处置。
  ——教了弟子一辈子,临了反而叫小徒自己披挂上阵。
  老先生这一番沮丧太显眼,黛玉看着,岔开话仍说着方才的孤本,却怎么也不松口说拜师的事。被再次追问,也只道:“我被佛奴叫姐姐久了,这会做他的师妹,可是叫他太得意。”
  斐自山被黛玉这句话逗笑,却也知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他私心很爱黛玉才气,几番评比之下只叹此时才知探花有女如此。又可惜此世不为男儿身,考不得功名去。
  他一辈子都是富有盛名的才子,行到老迈也不自觉以世间的常理品评周身——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徒弟,如今到头来都是做了世人眼中的‘尺子’,得了标准却也脱不开身。
  无论是斐自山狂傲,窦止哀洒脱,细推敲谁也没有自决其身的勇气。
  黛玉见斐自山没有再追问,不禁松了一口气。老先生初心是好,只还是带着不自知的品评揣摩。
  弟子与诗友不同,真要做了徒弟,如今便不会笑
  吟吟跟黛玉坐在这里。
  任谁来说拜当代宿儒为师都是几世修来的好运,尤其到了斐自山这个年纪,黛玉若是正式拜师便是真真切切的关门弟子,独得第二份荣誉加身。
  这样耀眼的光晕无关乎男女,只凭斐自山一个名字便足够引得许多人前仆后继。黛玉也曾在这样的光华里眩晕几息,可离得近了,反而先看清光底下更深的影。
  南方总是更湿润些,还在苏州的时候,她时常靠在窗前观雨。那一层层水叠加着淋下去,不能扑湿整个墙面,却能在上面留下近似影子的水痕——只是这样的‘影’会随着时间褪去,被太阳剥夺踪迹,真正的影却永远随着光一起。
  阻碍了试探,也给影子底下的人的脸上铺上永久的一层灰青。
  在这许多年的生活里,已经有太多例证教导他们不要把希望放在第三人身上——无论是谁。
  林言依旧习惯字里行间中有黛玉的笔记,黛玉在书房中也习惯了那林言安排的纱网飘扬的样子。
  那就是很完美无缺的样子。
  手中的笔杆上似乎存了一道坑,黛玉摩挲一下,却很像是指甲的弧度,只是太宽些——留下这痕迹的应当是男子。
  不是佛奴,若是佛奴,这指甲痕迹还要稍窄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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