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种程度的残秽世界上大约只有六眼可以分辨出来。
  她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困呼呼地抱住他的脖子,习惯性地开始嗅闻,少年喉结滚动,垂眸看了她一眼,放出了自己的式神。
  “好痒……”
  雪菜迷迷糊糊地低头看,两只大狗狗正在舔她的小腿,她往后躲了躲,立刻被少年限制了动作。
  “回话。”
  式神并不属于真实的犬,模拟出来的**也源自他的咒力,她小腿上的残秽逐渐被覆盖,少年垂眸看着,就像是一个一丝不苟的检察官。
  “谁来过?”
  “五条悟。”
  他沉默了足足十秒。
  “五条悟?”
  “嗯。”
  少女伏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还红红的,抱着他的脖子说:“冰淇淋。”
  哈。
  “肚子里装的是什么?”他掀起睡裙的下摆——显而易见,这里被装满了。
  “吃了什么东西。说话。”
  “……”
  为什么又凶。
  雪菜抿紧嘴巴,乖乖说道:“吃了悠仁送过来的点心。”
  “点心?”
  他皱起眉,明明应该松一口气感到庆幸,可是某种糟糕的预感还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这家伙……吃东西的确喜欢勉强,不管好不好吃,喜不喜欢,只要别人递给她,她总会强撑着吃完,肚子总是会可怜地鼓起来。
  劝告过几次,偶尔她也会露出可怜的神色让他帮忙吃掉,但是更多的时候,她说:“不可以浪费别人的心意。”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话。
  那时候,因为他这样的指责,她把变质的饭团全部吃掉了,后来也一直执拗地执行着这个道理,无论如何也扭转不过来,是彻头彻尾的、一根筋的笨蛋。
  “都说了不要勉强啊。”
  他叹气,给她揉揉肚子:“消化不了怎么办?吃不下就放着让我来吃,实在不行给玉犬也可以……”
  “哦。”她蹭蹭他的脸颊,有点委屈:“惠不许凶我……”
  “嗯。”
  他语气放轻了一些:“下午除了五条悟,没再见过其他人吗?”
  有些部位留下来的残秽。他垂眸看着那个地方,如果真的是五条悟留下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
  光是想一想就要疯掉了。
  好在她露出了心虚的神色。
  这是完全不会说谎的好孩子,脑袋低下去眼神开始闪躲,摇头的动作犹犹豫豫,把脸藏进他的胸口,就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那样。
  “我、我想吃冰淇淋。”
  所以还有其他人吗?
  当他在外面奔波忙碌,耐着性子应付完所有讨厌的大人,精挑细选地给她带晚餐的时候,她在这个房子,他们的家,属于他的地方——和别人拥抱了吗?
  那些他克制的、珍惜的,不敢触碰的地方。
  他认为只有等到她彻底明白‘爱’这个字的含义,互通心意,结婚,然后才有资格触碰的地方,被那家伙,一只偷偷溜进别人家里的老鼠。
  “张嘴。”
  毫不意外地在喉咙里看见了残秽。比他那天帮忙的手指更深。
  伏黑惠气笑了。
  “有吃新的咒灵球吗?”
  像是在给她最后一次的减刑机会,少年垂眸看着她。
  雪菜有些不安,抿紧唇,不知道自己该说有还是没有。
  他看了她一会,叹气,带着某种怜惜:“是我的错。”他说:“对待你,不能太过放任自由。”
  “呜……”
  被拎起来。
  伏黑惠把她抱进房间,看了一眼她随手丢在枕头上的小吊带睡裙,垂下眸,用这条裙子捆住了她的手腕。
  雪菜坐在床边,不安地看着他,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依稀的月光洒进来,少年站在她的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只是看,没有给予任何惩罚。
  雪菜感觉伏黑惠有些像是五条悟了,不需要说话,只是这样坐着看她就显得好可怕。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甚至都没发现五条悟的残秽还留在自己的身上,她困惑又委屈地低下头,心里还想着今晚没有吃到的冰淇淋。
  惠明明说过每天都给她吃一个的,惠不遵守约定,明明她才应该生气。
  可是被惠这样看着,她根本就不敢生气。
  “惠……”她喊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心里感觉更加不安了,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惠好久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她顿时什么话也不敢说了,重新低下脑袋,想象现在自己是一只小乌龟。
  窗户大大地敞开着,风吹进来,吹起桌上纸张的边角,她的肩膀缩了缩,像是感觉有些冷。
  少年一顿,站起来去关窗户,目光被桌子上的纸张吸引。
  那是她的画。
  这家伙大概是第一次画画,线条歪歪扭扭,涂涂改改,丑得不像样子。
  伏黑惠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和线条搏斗时候呆头呆脑郁闷的表情。
  前几章是奇形怪状的非人生物,对于经常接触咒灵的少年来说显得稀松平常,他往后翻,看见了熊猫的画像。
  她把每个人的特征都画得十分鲜明,哪怕伏黑惠不经常和那些人接触,也可以轻易辨认出他们的样子。
  “……”
  雪菜被放置在旁边,这让她有些煎熬,惠在生气,可是惠既不像是之前那样凶巴巴地惩罚她,也不和她说话,甚至看也不看她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惠要和小说里面的那个人一样,坐船走掉,再也不回来,再也不要她了吗?
  从来没有体会过被忽视滋味的少女胡思乱想,小脑瓜久违地使出了全力,把以往学过的全部知识串联起来,得到了“自己要被丢掉”这个可怕的结果。
  明明、明明不久前才和漏瑚说了那样信誓旦旦的话的,现在就被惠讨厌的话,岂不是完全搞砸了吗?
  听见了抽泣声。
  明明只是一会没看她而已。她哭得就像是受到了天这么大的惩罚那样,不仅仅是不安和害怕,里面还藏满了伤心。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坠。落,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喊他的名字:“惠、呜呜、不要把我丢掉,不可以……”
  “……什么啊。”
  伏黑惠叹气,皱着眉朝她走过去,一边想就这样轻易绕过她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救了,一边又抬手给她擦眼泪。
  “在哭什么啊?”
  “惠不看我。”
  “……就因为这个?”
  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十几岁的少年,远远没有成年人的硬心肠,在她的眼泪攻势下轻易败下阵来。
  “现在看你了,给我打住。”察觉到自己的败退,他的语气刻意变得冷硬。
  她完完全全接收到了他冷漠的语气,于是变得更加伤心了,哭着说什么不要讨厌我,要一直和惠在一起之类的话,少年深呼吸,纤长的睫毛抖了抖,掐住她的脸颊,吻下来。
  这是雪菜第一次在双手被束缚的情况下接吻,她还在哭,喉咙下意识紧缩,惠的舌头伸到很里面很里面,她有点不适应,但是想到惠在亲她,她又变得有些高兴。
  所以稀里糊涂就被搞定了。
  接完吻,她总是要迷糊一会,黏糊糊地钻进怀里索求安抚,伏黑惠叹气,抚摸她的脊背让她慢慢平缓呼吸的节奏。
  “惠不讨厌我了吗?”她瓮声瓮气地问。
  “就没讨厌过啊。”他皱眉把她捉出来:“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啊,今天书看完了?”
  “嗯。”她点点头,语气乖得要命:“惠把我的手绑起来,是不想要和我抱抱吗?”
  “……”
  认命地把她的手解开,然后立刻被紧紧抱住,听见她小声吸鼻子的声音,他扯过旁边的湿巾给她擦脸颊。
  “爱哭鬼。”
  她抿起嘴巴:“是惠把我丢到一边,不看我,也不惩罚我,我好害怕,所以才会哭的。”
  “……想被罚?”
  “嗯。”她认真地点头:“比起惠不理我,更想要被惠凶……虽然被凶的时候也害怕,可是不会伤心。”
  少年垂眸看了她好一会。
  “听好了,钉宫雪菜。”
  他喊她的名字,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缓慢而又郑重:“我想要和你建立的,不是堆砌在情绪和接吻拥抱之上的关系,我想要灵魂紧紧拥抱,两颗心连在一起,我想和你建立那样的关系。”
  “所以我不想随意对待你。”
  “我刚刚很生气,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选择了暂时不看你。我想要在足够冷静的情况下处理问题,而不是放任情绪。”
  “我是个咒术师。”
  顿了顿,他说:“你知道的,咒术师在情绪过激的情况下,常常做出极端的事情,我厌恶那样的疯子,更不想在失控的情况下对你做出会让我后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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