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没说什么。”萧渊转眸看向了晃动的车帘,“只是提起了我的母妃。”
幼年丧母,是他数年来的心结,也是他和皇帝父子二人不合的心结,皇帝每每提及都心存愧疚,只是他从未利用过这份愧疚,从不曾在他面前提及。
今日他冒着危险的质疑,若当真母妃之死和他有关,他势必会愧疚,那他便可以利用这份愧疚。
只是也同样证明,母妃之死,他确实脱不开关系。
他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可马车中坐着的都是极其了解他之人,沈安安知晓,这会儿的他,心情十分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悲痛。
她心尖狠狠颤了颤,莫名的情绪像海浪一样在她胸腔翻腾。
她知晓淑妃的死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遂知这份情,怕是难还。
“多谢。”她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挤出这两个字。
萧渊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抿唇,“我只是试探而已,并没寄予希望他会良心发现,放过你父兄,阴差阳错罢了。”
这话他没有骗她,他本来打算的,是拿二皇子玉佩调兵入京,皇子私兵入京,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镇压,混乱之际,什么事都可以发生。
比如,周家为护囚犯,死于乱刀之下,再比如萧泽的那些将领党羽,萧泽不会眼睁睁看着势力被铲除,就只能顺势而为!!
皇帝会突然放了沈家父兄,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不论如何,我都当谢谢你,这份恩情,我替沈家记下了。”
“你当记下的又何止这一份。”凌辰逸语气讥嘲。
她不知,可他却猜到了萧渊原本打的是什么主意,在他们计划中,这时候兵变绝不是合适时机,可因为沈家,萧渊改变了主意,竟意图提前兵变!!
那玉佩,应也是早就让人备下的,以备不时之需。
萧渊冷凝的目光扫向了凌辰逸,成功的让他闭了嘴。
“皇上对我愈发忌惮,有扶持二皇子与我抗衡之意,我所做的,也算是为了自己。”
提前兵变确实有沈家之故,可也因时局之变,皇上打压,萧泽壮大,他自然不会再继续等下去。
皇上的临时举动,避免了一场朝堂动乱。
沈安安没有再说什么,却也将这份情义记在了心里,不关乎男女之情的恩怨,这是沈家全族欠下的债,她当感激。
凌辰逸半是调侃,“倒是难得,有朝一日能瞧见沈姑娘不带尖刺,温婉可人的时候,怎么,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吗。”
他这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沈安安知晓他和萧渊情分非比寻常,应是因为萧渊为沈家冒险而心中不忿吧,
她淡淡移开眼,并没有说话,默默认下他的嘲讽。
她甚至相信,若是萧渊有事,他极有可能会拿她给萧渊偿命的,思及此,她看向萧渊,心中那根弦狠狠拨动了一下。
他如此为沈家,当真是因为昨夜他说心悦她吗?
除此,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可怎么会呢?他那么讨厌她,怎么会心悦她?
闻音大师说,宿命早定,更改的是只是过程,而非走向。
沈家她费劲波折,还是败落了,她和萧渊,她也费尽心思改变,最后也还是因为种种,而不得不纠缠在一起。
所以,她的努力都是徒劳?只是以不同的过程,走向了必定的结局。
她眼神慢慢恍惚,看着萧渊,又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别人,有雾气慢慢升起。
萧渊蹙了蹙眉,以为是因为凌辰逸的话,她心里不舒服,冷厉的目光射向了一侧的凌辰逸。
“啧,你这女子,你怎么还告状呢?”
萧渊扣了扣车厢,马车立即停了下来,是凌辰逸和李怀言都十分熟悉的套路。
“好,我走,重色轻友,等她不给你好脸色时,可别拉着我喝酒。”说着,他一跃跳下了马车,还不忘剜了沈安安一眼。
还以为这姑娘不同旁人,竟也如此小气,说两句都说不得,还眼巴巴的给萧渊告状。
“嗯?”沈安安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眼,正对上凌辰逸幽怨的目光,还不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
“不是还没到吗,他怎么就下去了?”
“他嫌闷的慌,下去走走。”萧渊淡声说。
“哦。”沈安安放下了车帘,想着这么冷的天儿,凌辰逸什么癖好,有暖和的马车不坐。
“我父兄要几日才能回府?”
“我待会儿去走一趟,应该明日就能回去了。”
“谢谢。”除了这句,她都不知晓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们从不曾这般相处过,以至于她颇有几分拘束。
第110章 拦路
气氛沉静着,突然有喧闹声传进了车厢,有人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夹杂着阵阵哀求的哭声。
马车急急停下,惯力甩了二人一个趔趄。
匆忙之下,沈安安伸手便朝半空中抓去,如愿稳住了身形。
萧渊稳稳托住她的手腕,掌中的温热细腻让他好半晌啥不得松开。
沈安安立即收回了手,没有去看萧渊的目光,移开视线看向了车外。
萧渊因她刻意的躲避微勾了勾唇角,也顺着她目光往外,声音却一贯的冷淡,“怎么回事?”
庆丰掀开车帘,露出了一张古怪的脸,先是看了眼沈安安才说,“有一对姐妹拦住了马车,跪在雪地里哭,要见沈姑娘。”
萧渊拧眉,身子微微前倾往外看去,眸子危险的眯起,“你认识她们?”
沈安安知晓这话是对她说的,她点了点头,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姐妹二人,声音微冷。
“有过一面之缘。”
说完又蹙了蹙眉,“那日在香觉寺,你不是也见过她们吗?”
凌辰逸还把马车借给了她们来着。
“无关紧要之人,我向来没什么印象,不像沈姑娘,广施善缘。”
他冷漠的收回视线,坚毅的轮廓更沉了几分。
“……”沈安安知晓他是在挤兑自己,可也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
不过毕竟是救了沈家的恩人,她默默抿唇,没有犟嘴。
“不下去看看吗,可别冻死了,你回头不好交代。”萧渊冷睨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
“……”沈安安抬头看他一眼,撇撇嘴,又低下头说,“我和张家公子已经没有关系了。”
“庆丰,将她们赶走。”
几乎是沈安安话音落下,萧渊轻快的吩咐声便立即响起了。
沈安安不为所动,张家那个姐姐不是个善茬,她还赶着回家,没有功夫和她掰扯。
只是庆丰一跳下车马,还没有走近二人,月姐和瑶妹的哭声就已经震耳欲聋了。
“沈姑娘,我们是真的有事求您,您可否见我们一面,听我们解释。”
“沈姑娘。我知您身份贵重,看不上我等贫民,求您发发慈悲,就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她磕在雪地里的声音极为响亮,一声声哭的如丧考妣,不一会儿就引来了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驻足。
“你干什么去?”萧渊眉头紧锁,按住了沈安安要起身的动作。
方才才说了没有关系,这个女人有没有一点原则,她就这么心疼那死书生的家人?
沈安安拨开他的手臂,声音算的上温和。
“马车上挂着你四皇子府的牌子,这么多百姓都看着,若是任由她们闹,指不定都要如何议论你,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给二皇子对付你的把柄。”
“嗤。”萧渊冷笑了一声,语调轻慢,“不许去。”
“萧泽能奈我何。”
远不及她和那书生牵扯在一起给他来的添堵。
沈安安垂眸看了眼又被他攥住的手腕。
张家姐妹的哭声还在继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聚集,只是都知晓这是谁的马车,没有人敢上前说话。
“那你总是要顾及那位,莫在这个风口上让御史得了空子参你。”
她尽量平缓着情绪和他轻声细语的说,萧渊被她那淡淡的笑恍惚了下眼,手中一空,那人已经下了马车。
他坐在马车中,身子微微前倾,眯着眼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没有那个死书生的影子,才冷厉的看向地上的张家姐妹。
沈安安在二人身前站定,“这位姑娘可知晓,你拦住的是什么人的马车?”
月姐抬眸,泪光莹莹,“沈姑娘,我不是有意拦你去路,实在是不得已,有话想同姑娘说。”
说着,她便又磕了三个头。
沈安安立即错开身,“非亲非故的,我可受不起姑娘如此大礼。”
“沈姑娘,”月姐伸手想去拽她衣裙,可瞧见沈安安身上的锦缎料子,又搓了搓满是雪的手,没敢拽。
“姑娘,我们之间有误会,您听我解释给你听可好。”
说着,不等沈安安开口就紧接着说,“那日在香觉寺,我并不知晓您和扬弟什么关系,也是后来扬弟醉酒念您的名字我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