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
  第二日清晨,萧渊刚动了动身子,沈安安就睁开了眼睛。
  萧渊无奈的紧,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外面还黑着,你当真要去?”
  “嗯。”沈安安已经掀开被子下床,唤了墨香进来梳洗更衣。
  “其实,我可以应对的。”
  “我想陪着你。”沈安安偏头,清凌凌的杏眸望着他,萧渊暗叹了口气,只得应下。
  卯时的天儿还很冷,风吹在人身上,稍微有些刺骨,萧渊给沈安安披了件披风,才牵着她手出门。
  绕过游廊,就远远瞧见了杨姑姑等在那里的身影,她上前两步,对着二人屈膝行礼,“小主子,皇子妃。”
  沈安安,“起来吧。”
  杨姑姑笑看着二人,眼中很快蓄积上了泪水,“小主子和皇子妃真是登对,若是娘娘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安安抬眸看了眼萧渊,紧了紧交握在一起的手,无声安慰。
  萧渊面色如常,“走吧。”
  杨姑姑双手交叠,在二人身侧跟着上了马车。
  “冷不冷?”萧渊关心的问,沈安安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对面的杨姑姑身上。
  “听夫君说,你是齐家的家仆,和婆母情同姐妹?”
  “是,娘娘仁慈,待下人宽宏,是奴婢托大了。”
  沈安安笑了笑,“宫中不比寻常官宦府邸,荆棘囹圄,能携手数年走来不容易,可见你与婆母感情确实非同一般。”
  杨姑姑扯唇笑了笑,微微垂下了头,没有言语。
  沈安安也偏头看向了车窗,一时都没有再说话,马车缓缓驶进宫门,冗长的官道被琉璃盏照的分外明亮。
  沈安安收回视线,再次开口,“夫君说,他小时候多亏杨姑姑相护,才得以在二皇子母子手中活命,杨姑姑待他的好,他都记着,若是可以,希望可以给杨姑姑养老送终。”
  听见这话,杨姑姑似有些猝不及防,眼中迅速浮上水雾,快速垂下了头。
  “护着小主子,是奴婢应该做的。”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庆安掀开车帘,请主子下车。
  萧渊看向她,“可要陪我一起进去?”
  “不了。”沈安安慢慢抽回手,“免得那些御史又絮絮叨叨没完,你去吧,我在马车上等你。”
  萧渊犹豫几息,点了点头,“若是有需要就使唤庆丰,别乱走动,等我回来。”
  “好。”
  杨姑姑头垂得很低,跟在萧渊身后准备下车。
  “杨姑姑,”沈安安轻声说,“何必如此着急,日子还长,可以慢慢谋划。”
  杨姑姑身子一僵,片刻后又恢复正常,扭头对沈安安笑笑,“娘娘的死不能昭雪,还要背负如此骂名,奴婢活着亦是行尸走肉,和死了无异,小主子是个有情有义的,还请皇子妃,务必善待他。”
  第274章 有口难辩
  沈安安似是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姑姑去吧。”
  杨姑姑福了一礼,转身下了马车。
  沈安安凝视着她背影,好半晌才收回视线。
  *
  此时,上朝的钟声已经响起,各官员都鱼贯而入,临入奉天殿时,萧渊又一次顿住脚步,平缓开口,“杨姑姑可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奴婢…所言,娘娘之死,绝无半句虚言。”杨姑姑抬眸,注视着奉天殿,眼中泛着滔天的怨恨。
  萧渊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只是侧头深深看了杨姑姑一眼,便抬步入了奉天殿。
  奉天殿中来了一位妇人,令所有官员都纷纷侧目,女子上朝堂,是不合规矩的,但因为带人来的是从不守规矩的萧渊,平日最爱叽叽喳喳的御史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说又说不过,说过了估计要挨骂,骂又不敢,估计要挨打,干脆闭口不言。
  杨姑姑垂着脑袋站在萧渊身后,不乱看也不言语,一些官员伸长了脖子都没有看清究竟长什么模样。
  “四皇子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反正不毒咱们,管那闲事做什么。”
  “言之有理。”官员们低低交谈之后,连眼珠子都不往那转了。
  申允白眯眼朝前看了几眼,也没有作声。
  “无趣,”李怀言小声腹诽,“你有没有觉得,自从萧泽走后,萧渊沉寂了不少,少了很多乐趣。”
  凌辰逸斜了李怀言一眼,却是没心情和他玩笑,别人认不出来,他却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妇人乃是先前侍奉淑妃娘娘的宫女。
  可她不是死了吗?时隔数年,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今日的早朝,怕是不会顺利。
  思索间,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声落,皇帝在文武百官的拜见下进了奉天殿。
  “都起来吧。”
  皇帝甩了甩龙袍衣袖,目光定在了前列的妇人身上,“她是什么人?老四,你带来的?”
  “是。”
  “这是奉天殿,不是你四皇子府,容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这带。”
  萧渊面色如常,“回父皇,这位是母妃和父皇的旧识,说是有话要面见父皇说。”
  闻言,皇帝蹙眉看向了低着头的女子。
  恰在此时,杨姑姑慢慢抬头,露出了一张悲愤的脸,“皇上,可还记得奴婢吗?”
  皇帝愣了一下,旋即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
  杨姑姑抬高声音,又重复了一声,“皇上,奴婢乃先淑妃娘娘的掌事宫女,杨雯,您还记得奴婢吗?”
  皇帝已经平缓了心绪,冷冷说,“你不是死了吗?”
  “奴婢死没死,皇上您不是最清楚的吗?”
  “放肆。”皇帝身旁的大太监一瞪眼,就要下去掌她的嘴。
  “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您是要封奴婢的口吗?”她怒吼,眼眶通红。
  “慢着。”皇上阻止了大太监的动作,让其退下。
  “既是没死,就好好活着,来奉天殿干什么?”
  杨姑姑泪如雨下,“奴婢来,给淑妃娘娘之死讨一个公道,给小主子一个答案。”
  皇帝瞳孔微缩,盯着杨姑姑的眸底划过一抹警告。
  杨姑姑却浑不在意,她摁着双腿,艰难的从冰凉的地板上站起身,看向了文武百官,声音铿锵有力,“其实,淑妃娘娘当年并非是病逝,而是急火攻心,被硬生生气死的!!”
  殿中一片哗然。
  皇帝厉声道,“杨雯,你可知晓你在说什么,秽及皇室,可是要诛九族的!”
  杨姑姑面色一顿,转眸看了眼萧渊,眸底浸着哀求。
  萧渊目光冷淡,平静的仿佛和他无关。
  杨姑姑苦涩的笑笑,收回了视线,“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情同姐妹,奴婢近身侍奉数年,怎会胡言乱语,淑妃娘娘当年纵使有疾,却并不伤命,她是万念俱灰,存了死志,生生气死的。”
  百官大气都不敢喘,听着这惊人的内幕。
  皇帝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快速递给申允白一个眼神,后者出列,就要开口,萧渊声音却抢先一步,“谁敢嚼舌废语,我就让谁血溅奉天殿,不服者,大可一试。”
  申允白一哽,抬眸看向了皇帝。
  皇帝眼中藏着隐忍不发的怒意,冰冷的注视眼萧渊,无声让申允白退下。
  有了萧渊的话,谁还敢胡乱说话。
  至于皇帝,你大胆,你放肆,你敢。这些话已经说腻味了,总之是石沉大海,也懒怠再开口。
  扬姑姑看眼萧渊,浑浊的眼中有丝丝骄傲和欣慰,却也有愧疚和悲哀。
  皇帝冷冷开口,“杨雯,文武百官都等着你继续说,你在犹疑什么?”
  他就不信,九族的命,她不要了。
  杨姑姑收回视线,目光已经化为了平静,“害淑妃娘娘气死的罪魁祸首,是…是奴婢和皇上。”
  殿中官员们都要以为自己耳聋了,连萧渊也蹙眉偏头看向她。
  杨姑姑并不看这些人,而是直勾勾的盯着皇上,缓缓道来,“那日,淑妃娘娘郁结病重,本就卧床不起,皇上醉酒后,去探望娘娘…”
  “却…却撞见奴婢正在殿中插花,皇上酒意上头,便欲…恩宠奴婢,奴婢顾及娘娘,拼死反抗,然不及皇权,只能服从,娘娘在内殿,耳堵了全过程,她对皇上情深几许,一时难以接受,吐血昏迷,当夜,便去了。”
  杨姑姑的话于众人而言无异于五雷轰顶,如遭雷击。
  连萧渊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杨姑姑。
  皇帝一张脸都在发抖,面对众官员偷眼看来的震惊目光,他脸色前所未有的阴冷难看,“放肆,奉天殿上,你,你敢胡言乱语…”冤枉朕!
  最后三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委实丢人现眼。
  “奴婢胡言乱语?”杨姑姑眸底涌动着疯狂的畅快,“奴婢承恩后,还为皇上诞下一个子嗣,皇上大可将人叫上来,当殿滴血认亲!”
  此言一落,完全不低于先前的重磅给众人带来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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