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郑月儿回神,看了李怀言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她确实有话想要对他们说。
  “夫君,四皇子和四皇子妃是怎么认识的,他们感情那么好,当真让人好生羡慕。”郑月儿坐直身子,眼中流露出羡慕向往之情。
  李怀言很想说,他们就是一对傻子。
  因为他从不曾见过可以对了对方不顾生死的伴侣。
  可对上郑月儿满心期盼艳羡,心中突然有些不舒服,“你这话说的,我对你很差吗。”
  “不差啊,”郑月儿往他身侧靠了靠,把头放在他肩头上,“你很好,只是作为女子,我很羡慕他们那种情感,若能得夫如此,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李怀言听的眉头蹙了更紧,便听郑月儿又道,“不过那样的感情,太过难得,我能遇上你,已是胜过了世间大多数女子,我很知足。”
  李怀言面色稍霁,心中依旧腹诽,两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人日日朝夕相对,依旧黏在一起,没一点新鲜感,有什么好羡慕的。
  世上有一对那样的傻子就够了。
  马车在大理寺牢狱前停下,李怀言和看守的狱卒说了几句话,那人就立即放二人进去了。
  郑月儿站在门口,却突然有些胆怯,她能猜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指责,谩骂,甚至是诅咒!!
  “想进去吗?”李怀言问道,“若是不想见,我们就回去。”
  郑月儿抬眸看着他,最终坚强的笑了笑,牵着他的手走了进去。
  从她选择了自己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一切,既然迈出了那一步,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没有对不住郑家,是他们不爱她,还算计她,不给她留活路,她只是想活着而已,想活着并没有错!
  牢房阴暗潮湿,越往里走,哀嚎低鸣声不断,他们就像是被关在牢笼中的野兽,被磨平了利爪,空洞绝望的望着走廊。
  狱卒带着二人最终在一间牢房门口站定,“就在里面了,还请李国公快着些,上头对此犯人看管的极严。”
  “好。”李怀言应一声,狱卒很快消失在走廊上。
  第307章 您只能死
  昏暗的牢房一角,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孩子,背对着牢门的方向,囚衣上都是脚印,显然是被人毒打过。
  李怀言轻声道,“是被你爹打的,二人争执不下,狱卒只得将二人分开关押。”
  郑月儿猜到了。
  牢房中的人动刑都是要见血的,怎么可能会拳打脚踢。
  她五指微微蜷缩,冷下眉眼,唤了一声,“娘。”
  角落中的人似乎动了动,机械般扭头朝牢房门口看来,那双红肿绝望的眸子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倏然散发出光亮。
  “月儿,月儿你来了,”
  她推开怀中的小男孩,扑到了牢房门口,“娘就知晓你不会忍心不管我和你弟弟的,月儿,是娘错了,娘从今以后都不会那么对你了,你救救娘,娘不想死,娘还不想死。”
  郑月儿垂眸看着紧紧攥住自己衣袖的手,又淡淡移开。
  “月儿,娘真的知道错了。”她哭的肝肠寸断,满心后悔。
  郑月儿递了一方帕子给她,“爹犯的是死罪,皇上大怒,女儿也插不上嘴。”
  “怎么可能。”郑夫人声音突然变的尖锐,“你夫君可是李国公,和四皇子感情甚笃,怎么可能说不上话,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娘,不想救娘。”
  郑月儿看着她,并不言语,郑夫人哭的更厉害,用力推了郑月儿一把,“你这丫头,怎么如此狠心哪!你就眼睁睁看着娘和你弟弟死啊。”
  李怀言立即从身后稳稳托住了郑月儿的身子,“你没事吧。”
  “没事。”她轻轻摇了摇头。
  “姐姐,姐姐。”郑业扑上去,伸出一只手臂努力够郑月儿的衣袖,“业儿知道错了,业儿真的知道错了,你就救救业儿吧。”
  往日被养的金娇玉贵的小男孩此时满是脏污,早就没有了当日在她闺房中的颐指气使。
  郑夫人抱着郑业半跪在地上哭,见郑月儿不论他们如何求都无动于衷,便又开始了指责。
  细数她的生养恩,和郑月儿白眼狼的行径。
  “娘。”郑月儿突然开口,“今日我去了四皇子府,四皇子妃的意思是,若是我舍不得,可以高抬贵手,放您一马。”
  郑夫人哀嚎戛然而止,猛然抬眸看着郑月儿,满眼光亮。
  “但我没有接受她的好意。”
  “你在说什么?”郑夫人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郑月儿。
  郑月儿已经稳住心神,缓步上前在牢房门口蹲下身子,看着母子二人,“因为我想活,想没有后顾之忧,安安生生的活着,娘,我太了解你了,只要你活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完全脱离你,我不想,所以,我不能救你。”
  啊——
  郑夫人像是疯了一般,目眦欲裂的盯着郑月儿,活像是想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她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谩骂着,恨不能将所有的污言秽语都泼在郑月儿身上。
  一旁的李怀言也怔愣的看着郑月儿,好像从不曾认识过眼前女子一般的震惊。
  郑月儿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郑夫人发疯,谩骂,等她累了,间歇的功夫,慢慢开口,“我能待的时间不多,若是你一直如此,那我就走了。”
  郑夫人胸口起伏的厉害,却瞪大双眼,没有继续骂。
  郑月儿道,“其实,我对你们,是有情分的,哪怕你不疼我,哪怕你吹耳边风,让爹送我去尼姑庵。”
  “可是啊,你们让我用自己的命换郑业,你们没有任何犹豫的舍弃了我。”
  “我那是无可奈何。”郑夫人怒吼,“再说了,你如今不是好好的没事吗,你有李国公护着你,你弟弟呢,他有什么?”
  “可你…”她咬着牙,五指紧攥,“让我杀得人是四皇子妃,我若是做了,就只有死,甚至连我的夫君,都难逃一劫。”
  “他是这世上对我最最好之人,我怎么舍得为了你们而害了他呢。”
  她可以接受,可以在能力范围之内帮助他们救郑业,却不能接受被他们算计。
  就像是,我很爱你,我可以将命都给你,可你不能强制向我索要。
  郑夫人看着她眼里的决绝和清冷,总算是有些怕了,她伸手想要去够她的衣袖,“月儿,你救娘一回,娘保证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娘保证走的远远的。”
  郑月儿垂眸看着她伸来的手,沉默片刻,轻轻的握上,“娘,您的恶,已经坏进了根里,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业儿还小,兴许还有的救,这个人情,还是给他吧。”
  她说完,便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郑夫人已经救不回来了,而郑业还是一个孩子,若是用心雕琢养育,兴许还能挽救,做一个正常人。
  她站起身,温婉的面容上都是笑。
  而生死攸关之际,最疼爱郑业的郑夫人竟然推开了郑业,“不,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你救我,你救救我,我怕死,我不想死。”
  郑月儿不说话,无动于衷的看着母子二人。
  一旁的李怀言看着郑月儿,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她明明一直都含着微笑,却生生让他遍体生寒。
  “夫君,”
  “嗯。”李怀言咽了咽口水。
  “你可以帮我和四皇子妃求个情吗,看在我的功劳上,保郑业一命。”她对李怀言说着话,视线却紧盯着郑业。
  “你们放心,若是我养不好他,那我便亲手杀了他,送他和爹娘团聚。”
  李怀言看了眼瞪大眼睛,瑟缩在牢房里的郑业,缓缓点了点头。
  此刻,那娃娃心里的恐惧应该比他更甚吧。
  “郑业,你愿意吗?”她弯下腰,直视着郑业的眼睛。
  “我,我,愿,愿意。”
  就是这个带着笑的眼神,柔柔说着若是他不听话,会亲手杀了他的话,这一幕,郑业记了一辈子,像是灵魂烙印一般,深深印在了脑海中。
  *
  当晚,沈安安收到了消息,她听完了小厮的禀报,微微勾了勾唇,对萧渊道,“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不过能如此理智,就算是一般男子都做不到,她清楚的知晓自己想要什么,会果断的取舍。
  对自己好,永远都没有错。
  “如此通透又果绝的姑娘,看来李怀言是注定要被东风压倒的一方了。”
  萧渊抱着她,半阖着眼,“那也是他活该。”
  他和凌辰逸都提醒过他,自己偏要往火坑里跳,怪的了谁。
  那姑娘不论什么时候,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他那个呆子能驾驭的。
  “不过也说不准。”沈安安道,“我看的出来,她对李怀言是不一样的,很上心。”
  那么有主见,却还来请教自己那么笨的问题,足以说明她对李怀言的不同。
  萧渊睁开眼睛,把玩着她胸前的盘扣,“又或许只是为了生存呢,一个姑娘再厉害,没有家族的支撑也很难在京城大门户支撑下去,可若是能拿捏住李怀言,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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