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胤禛走远的方向,不由问了一句:“朕以前,经常骂老四吗?”
梁九功笑道:“奴才年纪大了,倒也记不大清楚了,只是奴才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爱也好,责也罢,都是皇上对诸皇子的一片心呐。”
这次南巡足足用了四个月,回到京城时已经五月初,然而康熙没在京城待上几天呢,六月初又去巡行塞外,七月,驻跸热河,巡幸诸蒙古部落。
随后,时间来到了康熙四十七年,于四月捕获明崇祯帝后裔,斩于市,六月,驻跸热河,九月,召集廷臣于行宫,宣誓皇太子罪状,送京幽禁,废皇太子胤礽,颁示于天下。
废太子的圣旨一下,如同一滴冷水掉进热油之中,炸翻了无数王公贵族,连带着京城的空气都变的炙热起来,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程奔走,胤禛却恰恰相反,他请了病假,卧床在家休养。
十月,议政大臣上报八阿哥胤禩谋求储位,康熙削其贝勒爵。
十一月,皇三子胤祉告皇长子胤褆咒魇皇太子,削直郡王爵,幽之,大名鼎鼎的直郡王自此被幽禁。
而胤禛此时在做什么?
他在为胤祥奔走,虽则这一世他已经暗中提醒过胤祥,但又不好明说,因此胤祥还是卷入了废太子一案中,被盛怒的康熙幽禁在养蜂夹道,这会儿已经十一月,幽禁之人哪儿会有什么炭火,有个能盖的被子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上辈子,十三的腿伤就是在这时候落下的。
这辈子,总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养蜂夹道内,守门的侍卫将门上的锁打开,轻声叮嘱道:“王爷,只能进去两刻钟,再多的,就别为难奴才了。”
“本王知道。”胤禛呼出一口白气,示意苏培盛上前,道:“天气这般冷,这是本王赏你们的吃酒钱,等下职了,就去街口打点酒喝,也暖暖身子。”
“多谢王爷赏。”侍卫笑着收下,眼睛却看向了苏培盛和小李公公背上那两个大包裹。
“这是。。。”
“就是些寻常被褥,和一些厚实衣裳,十三弟进来时没带多少东西,本王便给他带了一些,以作换洗。”
侍卫有些为难道:“这。。。王爷,奴才得验一验。”
“当然可以。”胤禛点头。
到底是拿了人好处的,侍卫简单地检查了一番,见确实只是些棉被褥子,便也就放行了。
养蜂夹道不大,十三被关在屋子里,胤禛进去时,他躺在床上,脸颊通红,意识全无。
胤禛吓了一跳,赶紧将包在被褥里的药拿了出来,好在有先见之明,他带了安然特制的退烧药,扶着十三就着屋里的冷水就咽了下去。
苏培盛和小李公公忙了起来,一个去寻些柴火进来烧,一个去烧热水,柴火的烟虽大,但如冰窟一般的屋子总算有了点儿热乎气,胤禛将十三身上脏乱的衣裳换了,见他的膝盖红肿破皮,心中一紧,赶紧拿了药膏来擦。
许是碰到了伤口,十三的腿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身上的暖意,膝盖上的刺痛都让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不由就抓住了胤禛的手,声音沙哑道:“四哥,你,你不该来。。。”
“别说话,你先休息。”胤禛将他的被子又裹了裹,愧疚道:“是四哥来迟了。”
十三虚弱地笑了笑,轻声道:“四哥,兆佳氏胆子小,不经事,弘昌他们,到底尚未长成,还请,还请四哥看在弟弟的面子上,多多照顾他们。。。。”
“别胡说。”胤禛道:“你自己的媳妇孩子,等你出去了,自己照顾去。”
他涂好了药,给十三盖好被子道:“安心待着,四哥不会让你在这儿住太久的。”
十三皱眉,不赞同道:“皇阿玛正处于盛怒当中,四哥,如今形势多变,大哥,三哥,八哥都牵连其中,四哥,您该准备起来了,不该为了我,再被扯进这趟浑水之中。”
“放心,四哥心里有数。”
第304章
跪求
“所以,你是想求朕放十三出来?”
寂静的乾清宫内,偶有木炭噼啪作响,压抑的气氛在殿内蔓延。
康熙正站在御案前写着什么,胤禛笔直地跪在殿内,听到康熙问话,先是磕了一个头,才回道:“儿子听说十三弟身上有伤,却一直不曾医治,儿子担心,这才偷偷去看望十三弟,那养蜂夹道的屋子里陈设太过简陋,屋子里冷的跟雪洞一般。
儿子进屋时,发现十三弟正意识不清地躺在床上,身上连个薄被都没有,腿上的伤口已经红肿,隐有化脓之兆,却不见半点上药的影子,儿子不知十三弟为何触怒皇阿玛,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十三弟犯再大的错,也不该如此受辱。”
康熙眯眼,又问:“听说你还给老大老二送了东西进去?”
胤禛道:“儿子从养蜂夹道回来,想着大哥二哥怕是也不好过,所以送了点保暖的衣裳被褥进去,不管怎么说,兄弟几十年,作为弟弟,也不该放任哥哥们这般受罪。”
“放肆!你这是说朕刻薄寡恩吗?”康熙随手扔了个茶杯,瓷器碎裂声在殿内响起,就听他道:“滚出去跪着,你不是要给他们求情吗,朕倒要看看你为了你的兄弟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胤禛沉默着出了乾清宫,转身跪在了门口。
弘昭和嘎鲁玳是知道胤禛进宫作何的,因着废太子一事牵连甚广,自南巡回来,弘昭一众皇孙就没有再去上书房,今儿胤禛进宫,弘昭和嘎鲁玳原想跟着去,却被胤禛阻止。
然而胤禛久去未归,宫里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安然心下不安,弘昭和嘎鲁玳也是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郭必怀进来禀报:“主子,门口有人塞了一封信进来,但人已经找不到了。”
安然把信接过来一瞧,心下顿时凉了,只见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乾清宫,罚跪,两个时辰。”
安然知道胤禛今日之行有多凶险,满含忧虑道:“这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要跪多久,那膝盖还要不要了?”
弘昭和嘎鲁玳对视一眼,齐声道:“额娘,我们要进宫。”
两人眼中透着坚定,安然知道阻拦不住,便道:“你们等等额娘,额娘也进宫,额娘去求德妃娘娘,四爷是她亲儿子,她不能不管不顾。”
“额娘,你就在家里等着我们。”弘昭将她按着坐下,像个大人般抱了抱安然,安抚道:“不用担心,弟弟妹妹还需要您,阿玛也需要您,您稳住后院,我和嘎鲁玳会将阿玛平安带回来的。”
安然满脸担忧:“那,那你们小心些。”
弘昭点头,嘎鲁玳也抱了抱安然,拿过一旁的红色斗篷穿好,连马车都没坐,一人一匹马飞速出了府。
天空渐渐飘起雪花,继而越来越大,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刚落白的地面上带出一连串的脚印,雪花往脸上砸,弘昭和嘎鲁玳却恍若未觉,甩着马鞭带起一阵劲风。
“驾!”
近来京中形势诡谲,又是阴沉沉的大雪天气,街面上开门营业的铺子寥寥无几,几家老板正缩在一家澡堂门口聊天,眼前忽然就飞过两匹马,带起的风雪扬了他们一脸。
有人就骂道:“哪来的蛮人呜。。。”
一人将他的嘴巴捂得紧紧的喝道:“想死可不要带上我们!”
嘴巴被捂着不要紧,关键是连鼻子都被捂上了,其他人见这人憋的快翻白眼了,赶紧劝道:“算了算了,他初到京城,什么也不懂,你放过他这次。”
捂嘴之人这才恨恨地将那人嘴巴松开。
“呼呼呼!”好不容易能呼吸,这人狠狠吸了几口气,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回过神来,还觉得颇为委屈:“我,我也没说什么。。。。”
“闭嘴吧你。”有人道:“你初来乍到,这次你口不择言倒也罢了,下回,可得谨言慎行些吧,这京城中,王公贵族何其多,一个砖头下去就是一个有身份的,今儿好在周围没什么人,要不然,过几天你就该曝尸荒野了。”
“这么严重?”这人缩了缩脖子,但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宫门口,弘昭下了马,玄色大氅在空中飞起一个弧度,他几步上前,将进宫的牌子递给侍卫道:“雍郡王府弘昭,求见皇上。”
侍卫们对视一眼,将手里的牌子递还给弘昭,为难道:“三阿哥见谅,皇上有旨,今儿不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再递牌子进宫。”
这怕是不愿他们进宫求情了。
弘昭和嘎鲁玳对视一眼,将马拴好,然后齐齐跪在了宫门口,高声道:“弘昭/嘎鲁玳愿替父受过,求皇玛法开恩!”
“弘昭/嘎鲁玳愿替父受过,求皇玛法开恩!”
“弘昭/嘎鲁玳愿替父受过,求皇玛法开恩!”
一连三声,声音仿佛穿过宫门顺着雪花飘到了乾清宫,康熙哼了一声道:“这一家子,倒是情深义重,那就先跪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