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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16节

  此案一办,他便是漠朔九部真正的一把手。掐着乌石兰部和边关军的命脉,就是北阳王也要对他客客气气。
  想到这里,可那昆日眼底爬上血丝,呼出的气都是颤抖的。
  他叩首长拜,犹如信徒。
  “微臣定不辱命!”
  孟长盈摆摆手,月台从内室双手捧出懿旨,颁给三人,内容与方才所谈一般无二。
  万俟枭怔愣顷刻,懿旨原来早在他们入宫之前就已备好。
  那一番饮茶交谈,不过在引他们走上这条早早划定的路而已。
  他看向孟长盈,她正迈步走向内室,似乎多停留一秒都是疲惫。
  唱一场早就写好本子的戏,应该相当无趣吧。
  万俟枭接过懿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静细绣纹,忍不住去想,这是怎样一个人。
  就算是塞北原始部落里的先知,也不能这样算无遗策、料事如神。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她算到了哪一步?
  定然不止是今日,也定然不止是乌石兰部的灭亡。
  那在孟长盈谋算的未来里,他又是什么结局?
  一道懿旨从长信宫发出。边军、金吾卫、北阳王、漠朔九部统统开始大动作,几路兵马并进。
  一时间云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有心人观其势,也能看出些门道来,只是谁也不敢说出口。
  那些搅弄风云的名字每丢一个出来,都能让云城震三震,等闲人如何敢沾身。
  只是除政事之外,还有条轶闻愈传愈广。
  最先是从郁家传出来,说是太后娘娘与几位少年将军在校场玩乐醉卧,气得郁家的胡妇挺着大肚子去山上捉夫。
  后来传多了,越发离谱。
  少年将军里又多了世家公子、各部侍郎、宿卫诸卿……
  万变不离其宗,人们最津津乐道的是,太后娘娘到底是和多少小公子醉倒雪屋。
  不得不说,虽然夸大其词,但听起来着实刺激。
  也或许是人心太过惶恐,这种无关军政的宫闱秘辛也有些安抚人心的作用。孟长盈便懒得多管。
  可不知道纥奚五石脑子怎么转的,竟真从家里择了个少年给她送来了?
  还着重申明,是纥奚部里最英武俊雅的儿郎。
  最后特意悄悄表示,是个雏儿,望太后怜惜……
  别说星展,就是向来沉稳老成的月台都大惊失色。
  莫非主子当真想养个面首玩玩,不然纥奚五石哪来的胆子这样献媚?
  ……
  熬过几日凄凄冷峭,这天终于放晴,日头暖融融的。可阴寒角落里还化着雪,射出些冷箭似的寒意。
  紫微殿难得门窗大开,松花黄纱幔轻舞。
  阳光穿过黄檀木盘长纹窗棂,落在孟长盈书案上,落在她通透干净的眉眼,也落在她身旁的殷勤野男人身上。
  万俟望一踏入长信宫,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和谐画面。
  纥奚五石送来的年轻男人候在孟长盈身旁,她写字他磨墨,好生碍眼。
  许是日光太和煦,孟长盈看起来都恬淡温和不少,完全不像对着他的冷漠样子。
  万俟望上前行礼,身姿英挺,脊背宽阔,但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侵略感却收得极好。
  “小七见过娘娘。”
  孟长盈眼都未抬,平淡“嗯”了一声。
  万俟望站了片刻,走到廊前,慢慢挑开松花黄纱幔。
  “我本来还忧心娘娘身体,如今看来,有佳人在侧服侍,想必是大好了。”
  孟长盈正下笔圈公文,闻言笔尖顿住,抬眸打量他一眼。仍没接话,接着批阅奏折。
  万俟望胸口发堵,不自觉抬手摸了下耳侧绿松石金珠,触手光滑温凉。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万俟望胸中瞬间起了无名火。
  好一个可恶的孟长盈!
  可心中越恼,万俟望脸上反正笑意更盛,极明朗可亲的模样。
  “朕从前没见过你,你是纥奚部哪一家的,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小子纥奚拉坦,是纥奚部旁支的。得纥奚大人提拔赐姓,才有幸入宫侍奉娘娘。”
  拉坦躬身行礼,模样慌乱。很容易看出来,他对宫廷礼仪并不熟悉。
  漠朔九部涵盖极广,除了本家还有世代继承的部落兵、奴婢杂户,以及许多地位不高的杂姓胡人。
  纥奚拉坦能被选中入宫,也算得上是麻雀变凤凰。
  万俟望刻薄想着,半眯着眼端详他,判断出此人出身不高。
  接着又不情不愿地得出结论,这一张脸勉强算是出色。
  皮肤不像大部分漠朔百姓那样黄黑,眼睛大而明亮,带着天真气。
  轮廓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俊秀,是长辈和女人最喜欢亲近的那类长相。
  最重要的是一点是,这张脸粗粗一看,几乎分辨不出他是漠朔胡人。
  不知是不是纥奚五石提点过,拉坦衣着服饰不带丝毫胡风,就连耳垂也只简单戴着细玉环。
  “纥奚大人择得好。朕看你面善,人也质朴,入长信宫也不差。”
  万俟望含笑夸着人。
  拉坦从前不过是纥奚部最底层织席买卖的奴婢人家。
  十几岁的年纪,胡人贵族少年早策马提弓猎了头狼,成了家族里有名有姓的男人。
  他还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比不得,也比不起。
  而今能站在长信宫里,被皇帝夸赞,拉坦激动得脸都涨红,想要说些什么。
  万俟望却抬手,制住他的话头,笑道:“入了长信宫,便是娘娘的人。你要得认清你的主子是谁,若敢吃里扒外,娘娘虽心善,朕可是不饶的。”
  话并不严厉,可拉坦在万俟望的笑眼里,仿佛窥见了他背后的隐忍待发的某些东西。
  拉坦看不明白,但直觉让他跪下,胆战心惊回话。
  “小人绝不敢背叛娘娘,小人不敢……”
  日头被片野蛮飘过来的白云遮住,阳光热度渐熄。
  孟长盈停了笔。身旁拉坦还跪着,身子都在抖,不敢抬头看人。
  万俟望站在窗前,本就微弱的日光又叫他挡了一半。
  偏生他还靠着窗棂在笑,拉坦看不懂,孟长盈却能看出他生野蛮横的恶意。
  孟长盈搁笔,手指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一个皇帝欺负小孩,你也好意思。”
  “他不见得比我小几岁,怎么能算孩子?娘娘可真是偏心,有了新人就忘了和小七的情谊。”
  万俟望话接话地反驳,难得在孟长盈面前这样回嘴。
  只是话里委屈,还酸溜溜的。
  “你先起来。”孟长盈指尖点着桌面示意。
  拉坦忙不迭地起身,脸都白了,是真吓着了。
  万俟望冷眼看着,心道好小的胆子,老鼠一样。
  孟长盈这样足智多谋的人,也能容下这种蠢人在身旁打转吗?
  孟长盈唤星展:“带他去洗脸,吃些点心,歇着不必过来了。”
  说完,目光才慢悠悠飘落在万俟望面上。
  万俟望下意识离了窗棂站直,学着拉坦的样子乖觉眨眼睛。
  只是拉坦质朴少年,眨眼睛显得纯稚可爱。
  轮到万俟望,倒像是凶恶大狗装乖摇尾巴,却暗自憋坏。
  规矩束起的头发和龙袍,都压不住这股子坏劲儿。
  孟长盈收回目光,她早知道万俟望是什么人。
  她随意舒展着发酸的肩颈手臂,闲淡开口:“年纪是不相上下,可你是皇帝,和他比什么。”
  万俟望浅色眼睛蓦然灼灼,迎光似琥珀。
  他面上漾起笑,手按在窗框上,一个翻身跃进来。
  “娘娘说得对。我是娘娘亲手教出来的皇帝,他如何能与我相比?”
  孟长盈面色不动,相处六年,她早已习惯万俟望反复无常的旺盛精力。
  方才还在恼,这会又高兴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思当真善变。
  万俟望绕到孟长盈身后,又从她身侧探出身来。
  “娘娘今日俯案太久,肩膀又疼了吧,小七给你按按。”
  孟长盈如往常一般开口教导:“你也知道自己是皇帝,自该学古之先贤而自省,为君之道,何以为明*?拉坦不过……”
  “拉坦”两个字刚出口,万俟望手掌突然按在孟长盈肩上。
  手指许是无意挨上她侧颈,热度灼人。
  孟长盈不适地躲闪了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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