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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33:TheCage(II)

  莉拉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凤凰被诺鸦硬生生地困进捕兽夹。亡灵那道瘦长漆黑的影子如跗骨之疽,灵活地攀着骨架乱爬,上蹿下跳像只尾巴着火的野猴子。火鸟拼命地挣扎,试图甩掉背上那只黑色的“虱子”,可哪怕皮靴被点燃,诺鸦也死不撒手。
  愕然的寂静笼罩丘陵,众人惊诧地瞪着这一幕,只听一阵破锣般的嘶吼在风中回荡:
  “好烫!真他爹的烫!”
  死灵法师一边嚎叫,一边利索地将黑曜石吉他刺入凤凰后颈。半个琴体瞬间没入鸟背,伤口处哔哔啵啵地涌出金红色的火星。凤凰哀鸣着跌落,火焰翅膀渗出捕兽夹缝隙,痛苦地扇动着,掀起让人皮肤发紧的滚滚热浪。
  诺鸦踢掉烧坏的靴子,赤足稳稳踩住琴体顶部的弯角,长发跟着旋转下坠的鸟身狂舞,活像一面在飓风中猎猎作响的黑旗。眼看即将撞向地面,她猛地手扶琴颈,双脚一蹬,像控制飞行操纵杆般用力往下压,逼迫凤凰在贴地的一瞬强行抬头升空!
  火浪席卷而过,草地上惊现一溜焦黑的深痕,人群再次爆发出不可遏制的喧哗。
  “我去!死灵法师居然能劫持法师的大招?!”
  “这职业真该削弱吧!这也太离谱了!”
  “诶我听说诺鸦再死就是删号啊!”
  “不要命了吧……她这样不会被烤成炭渣么……”
  根根肋骨被炙烤成乌褐色,全靠诺鸦仅存的魔力强行粘连才没有化作齑粉。琴弦尽断,再也奏不出音乐,却听诺鸦猖獗地一喝,挟着那凤凰在空中划过一道酷烈的金光,朝愣在狮鹫上的莉拉尔直冲而去。
  “screamitdown!”
  “啊啊啊啊啊————!!”
  唯有精灵尖利的惨叫应和了诺鸦的清唱。鼓棒从赛僵掉的手里滑落,紧握贝斯法杖的安雅也目瞪口呆,完全忘了防御。凶猛的火焰惊得银狮鹫侧身闪避,剧烈的颠簸让缰绳脱手,莉拉尔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甩出坐骑。法袍翻浪,露出两条慌张乱蹬的腿;金发散垂,也掩不住美艳五官上的绝望。
  那一抹高贵的紫色,在晨光中像块弹出软垫的宝石,从高空直坠而下。
  摇滚演出早已彻底停滞,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暴烈的欢呼。
  “卧槽!精灵女神落马了!真的落马了!”
  “好白的腿……这是我能看的吗?”
  “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诶,不对,诺鸦在干嘛啊?!”
  琴体在凤凰的高温中逐渐融化下陷,很快,诺鸦的皮裤也燃起火光,火舌顺势上窜,将整件皮衣也卷进熊熊烈焰。她的发梢被烫得卷曲,每一根发丝都像导火索,越燃越短,为她的生命做最后的倒计时。但那张无畏的脸上,黑色的嘴愉悦地咧开,展露出彻底释怀的大笑。
  停下!你已经赢了,快停下这愚蠢的行为!安雅撕心裂肺的吼叫随着灼热气流攀升,模糊地震颤着诺鸦的耳膜,却只让她蓄谋已久的毁灭欲更加坚定。
  她怎么可能停下?她要完成的,可是属于诺鸦的绝唱!
  琴颈烫得像烙铁,烫化了诺鸦手心的皮肤,和血肉紧密粘连。世界被火焰扭曲,焦糊味侵占了稀薄的空气,缺氧让心中的躁动攀至顶峰。诺鸦睥睨着那座近在咫尺的宫殿,癫狂的目光收束于那扇面目可憎的玫瑰窗花。她蠕动喉咙,挤出所剩无几的唾液,润了润干裂的嗓子。
  悬置的鸦群再度蓄势,乌剑出鞘,锋芒毕露。衣着褴褛的诺鸦驾驭着凤凰逼近,火海点亮了每只乌鸦的翅羽。那柄空中的黑剑闪耀出它生命最后夺目的金芒,带着璀璨的理想之光,与它的持剑人一齐玉石俱焚地冲向宫殿。
  权力、阶级、资本,将在那伴生的暴虐火焰中,统统化为废土;恐惧、压迫、剥削,亦将随着这自命不朽的牢笼,彻底被焚烧殆尽。
  “forhumanityunbound!”
  一声嘹亮的呐喊响彻丘陵,启动了那根滚烫的巨针,狠狠刺向虚妄的女神。保护法阵碎出蜘蛛网似的裂隙,玫瑰窗终于迎来了盛极必衰的命运,所有美丽的宝石嵌片花瓣般炸开。
  轰隆隆——!
  信仰破碎的哀嚎如惊雷,即便是沉睡得再香的人也不得不睁眼,目睹那辆革命战车滚滚向前,为那势不可挡的魄力灵魂一震。
  火光熊熊的宫殿燃烧得比太阳还要刺眼,在众人面前徐徐崩塌,世界频道却仿佛渡劫般死寂。远处隐约传来玫瑰宫精灵们逃难时的尖叫,微弱得如同迷途羊群发出的失散信号。断裂的紫水晶砖砸进泥土,撼动大地,闪着微光的碎片飘散,落入草丛中无迹可寻。历经数载建立的恢弘宫殿,竟在摧枯拉朽之间,仓皇归于尘埃。
  每一声爆破,都让安雅的内心跟着一起坍塌。
  发颤的双手再也握不住贝斯,她大口呼吸着,大脑同那残垣断壁一样烧得一片炽白。她想抬腿奔向废墟,身体却僵硬如石,除了双眼充血地瞪着那片滔天大火,什么也做不了。怔忡间,就连淬毒的箭矢飞来、将要击碎她的头颅也不曾察觉。
  所幸大腿被什么猛地一撞,躯干偏移,那箭擦过安雅的肩头,铿锵一声钉在舞台中央,扎下一块染血的衣角。
  “快跑!是乔特的人!”赛拽着她的法袍,暴躁地大吼,“喂!醒醒!我俩可打不过那巨魔!该逃命了!”
  安雅说不出话,灰色的双眸噙满咸涩的泪水,腿边地精焦急的脸在她眼里融成一团模糊的绿。伴随着愈发逼近的老爷车引擎声,又一支利箭呼啸而至,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扯着高个儿术士趴到地上,堪堪躲过致命一击。
  “如果你也想死,现在就告诉我!别拖我后腿!”地精痛骂一声,掀开舞台一块木板就往里钻。
  安雅连滚带爬地摸上了藏在底座的骷髅摩托。她像条暗红的裹尸布般栽倒在后座,听着地精一边骂娘一边启动引擎。油门踩到底,断头台底座“嘭”地撞出个窟窿,狂风在周身打转,将呛人的尾气甩至身后。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和那家伙拌嘴打趣,说怎么着也得在这破玩意儿上坐一回,兜兜风。
  “等我死了,车归你,随便躁。”诺鸦举手发誓,大方地笑着承诺道。
  “不想给就直说。”她当时愤愤地回敬了一口唾沫。
  肩膀传来的剧痛让安雅坐立难安,不得不弯腰,把头抵着赛的后背才能稳住不被甩下车。粗糙的皮革磨得她额头发烫,她埋着脑袋,眼前一片混沌,不知道是因为毒素作祟,还是因为那汹涌而出的眼泪。
  挂在耳垂上的金属圆环在疾驰中前后晃荡,频频撞着地精的皮甲发出闷响。就算双眼紧闭,那柄乌鸦聚成的火剑、碎裂的玫瑰窗,也抑制不住地在黑暗中逐一浮现。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安雅绝望地呢喃着,低沉的哭腔卷入排气管的轰鸣,同黑烟一起随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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