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他就知道,这孽障哪有个正经时候,胡言乱语,不知羞耻!
  他一定是被法障梦迷了心窍,才会记挂她没吃饺子。
  手上的柴又被他徒手捏成了碎屑。
  顾南见状,解气地笑了一声,“纯一法师别害羞啊,我们可是未婚夫妻,过不了多久就要成婚的。”
  “哎呀,说到成婚,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顾南靠在结界上,捂着唇意味深长地笑,“法师,洞房花烛夜你会吗,不会我可以教你,我都会的。”
  听着这些淫词浪语,纯一一张脸黑了红,红了黑,最后耸眉厉喝:“休要乱造口业!”
  顾南一点不怕,一个青蛙趴扒拉在结界上,笑嘻嘻问:“睁眼说瞎话才是口业,我说的是事实,纯一法师,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呀?”
  纯一沉着脸,一手落在脚边的柴禾上,松了握,握了松,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最终,他还是捡起一根木柴丢进灶膛里,取出火折子点火。
  美艳无俦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透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妖异。
  “我要去一趟江城。”
  话题转的太快,顾南一下子就被他带进歪了,“嗯?去江城做什么?”
  “找些东西。”
  纯一话音刚落,顾南就迫不及待道:“先说好,我不跟你去嗷,我有自己的事要忙。”
  纯一一个凌厉的眼刀,“什么事?”
  妞妞和荔枝有人照顾,法源寺上下也都打过招呼,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要下山买东西啊,明天不把过冬的东西准备好,到时候大雪封山吃西北风啊。”
  “寺里有采买的僧人,不用你操心。”
  “我买女孩子要用的东西,你懂什么。”
  纯一沉声:“说实话。”
  顾南与纯一对瞪了一秒,选择发疯,“你凶什凶啊,这么凶小心我不和你成婚了,让你多年修为全都打水漂!”
  “顾南!”
  纯一眸光清厉,落在身上仿佛能洞穿人心,清晰地含了几分怒意,“篡改天命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顾南被戳中了小心思,也怒了。
  这是要修炼成佛的佛子?
  这是该普度众生的佛陀?
  明明能看到未来的乱相,却只想着明哲保身,冷眼旁观。
  这要是能飞升成佛才有鬼了!
  从前顾南或许会和他一样选择装傻充愣,但她现在是千年鬼王,有移山倒海之力。
  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一定要做些什么,不然她于心有愧。
  “不管有什么代价都尽管来,反正这事我管定了!”
  顾南冷声道:“你不管就别碍眼,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纯一定定看着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几乎一字一顿说:“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承受不起。”
  顾南哈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怕?”
  “纯一法师,你小瞧我了,我这人就喜欢啃硬骨头,越硬的骨头我越享受把它敲碎的过程。”
  纯一喉结耸动,嗓子有些涩,“你根本不知道你会面对什么。”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死。”顾南大笑,雪色之下,那张娇憨俏丽的脸庞竟有了睥睨天地的气势。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纯一说不出话来。
  初见时,顾南身上的功德金光已经非同小可。
  时隔八月再见,她身负的漫天功德尊称一句“圣人”也不为过,不难想象,她在外游历的八个月里行过多少不平之事,又救过多少苦厄之人。
  顾南回到法源寺两天,她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知道她在悉心照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会坐在一群婶子中间傻憨憨地给她们剥花生,还会在大雪纷飞时,露出毫无防备的欣喜与怀念,然后猛然坠落,忧愁地望向他。
  他更知道顾南亲自写信请求慧无法师给妞妞开蒙,知道她断断续续托人给沙弥们带东西,外面的天地很广阔,可她从未忘记过这些仅有露水之缘的人。
  哪怕对他,顾南也从未真的狠下心来刁难过他。
  如此赤子之心,有情有义之人。
  冷情如他,面对她的肆意妄为都有所收敛。
  她就该助他渡劫,再一举成圣。
  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心有不忍,万劫不复。
  他从法障梦中醒来的一瞬间,真真切切为顾南感到了一丝不甘。
  天道不仁,这天下大难,何尝不是冲她而来?
  纯一缓缓阖眼,从发闷的胸腔中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你执意至此,我不再拦你。”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跳跃的火光映在冷漠的脸上,铁面修罗也不过如此。
  话落,两人不欢而散。
  纯一敛神凝目,往沸腾的滚水中下了把胖嘟嘟的饺子。
  饺子沉底,很快又一一浮出水面。
  就像一群凫水的鸭子,红掌划过清波,尽是雾雾的吵闹声。
  天下将乱。
  乱的又岂止天下。
  第277章 求道 纯情狐妖火辣辣
  顾南赌气把秋千荡得呼啦啦转,周遭的雪被她搅得乱七八糟。
  厨房里传来柴火燃烧的哔啵声。
  虽然闹得不愉快,但纯一还在给她煮饺子。
  没一会儿,一只灵魂出窍碗飘到手边。
  刚煮好的饺子热腾腾圆鼓鼓,薄透的皮儿几乎要包不住满实的馅儿。
  顾南很没有骨气地咽了下口水。
  当鬼的这段日子肚子是不会饿了,但脑子会饿,在下着大雪的冬至吃一碗热乎乎的饺子,她都不敢想象有多快活。
  顾南快速往窗户里瞄了一眼,然后两手一捞,捧起碗哐哐直炫。
  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三下五除二把饺子炫光,顾南打了个仰天长嗝。
  纯一走进来恰好听到这响亮的嗝声,目光淡淡往窗外一扫。
  就这么一会,她脑袋上已经堆了一层雪,眼睫眉梢也挂着晶莹的雪花,吃完饺子放下碗,露出一张餍足白皙的小脸,像个粉雕玉琢的雪娃娃。
  她也确实是娃娃性格,注意到他的视线,轻轻哼了一声。
  傲娇,烂漫,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娇憨,并不惹人讨厌。
  纯一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坐回蒲团上静修。
  今晚的雪尤其大,好像天地间只剩沙沙簌簌的雪落声。
  到了下半夜,风雪愈急。
  顾南拂去身上的雪,离开秋千下山。
  纯一睁眼,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
  秋千随风摇晃,大雪很快就覆盖了她留下的痕迹。
  翌日一早,大雪依旧。
  纯一下山向慧无辞行。
  “为什么突然去江城?”慧无为弟子倒上热茶。
  纯一道:“前去清净峰求道。”
  “因为那位顾施主?”
  纯一垂着眼,美艳的脸庞在升腾的青烟中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慈悲,“为我,也为苍生。”
  慧无震惊地看着他,失语了一瞬才轻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纯一沉默。
  他在梦中看到了许多,灾祸不断,兵戈四起,这天下乱得像一个翻倒的熔炉。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每一个人都受尽煎熬。
  他不愿眼睁睁看着顾南头脑一热,什么也不顾地飞蛾扑火,也不愿慧无忧思难忘,螳臂挡车。
  过了一会,纯一才道:“等雪停了,让寺里的弟子把后山开垦出来,多囤些粮种,要乱了。”
  慧无大惊,郑重应下。
  纯一立掌向慧无行礼,“这一去少说半月,普宁院那边多劳您费心。”
  普宁院是妞妞和荔枝住的院子,慧无与妞妞有半师之缘,不用纯一主动提也会照顾好。
  但他多嘴一提,就是希望慧无也能照看一下顾南。
  纯一单独离寺游历过许多次,却是第一次临行前向他托付什么,慧无神色一动,有几分恍惚。
  嘴唇动了动,有更多话想说,最终只道:“放心。”
  纯一行礼,离开禅房,转身踏入茫茫无际的风雪中。
  *
  顾南根本不知道纯一离开前还和慧无促膝长谈了一番,她正蹲在姜婉莹的房子里抠脚。
  一边抠脚一边和姜婉莹商量,怎么才能快速高效地将劫富抢来的银子投入到抗灾中去。
  姜婉莹用跑商赚的银子在法源山下买了一座一进的小院子,打了个超大的书架,旁边放着贵妃榻,榻上铺着毛绒绒的狐裘。
  她就窝在狐裘里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听顾南嘀咕。
  “好啦好啦,别算了,一个雪灾而已,死不了多少人的。”
  “不止雪灾。”顾南认真道:“我猜明年还有干旱或者洪涝,旱涝之后容易有瘟疫,瘟疫过后可能还会有天灾,天灾之后是战争,战争之后……这些都要仔细安排。”
  “照你这么算,咱们抢的这些钱也不够啊。”姜婉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再说,你怎么知道天灾都在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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